方才这话题,老夫人落了下乘,正愁怎么转移话题,话题就送来了。
三夫人道,“左都御史不是病重吗,皇上让才回京的裴老太爷暂代,怎么上朝了?”
不止上朝了,还直接就挂了。
本来裴老太爷只是暂代,现在直接就升任了。
左都御史官拜正二品,朝堂上二品大员没几个,每一个调动都会引起不小的轰动,裴老太爷又是突然冒出来的,更是传的沸沸扬扬。
萧韫和宋国公他们都不甘心左都御史的位置就这么落到裴老太爷手里,只能让郑大人带病上朝,先扛两天。
郑大人还能上朝,皇上总不能让裴老太爷暂代他,总之,要皇上打消这个念头,将左都御史的位置拿回来。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太医用了猛药,郑大人倒是能上朝了,可今儿早朝上议论的事不少,一个病了好些天的人,靠着药强撑的精神,可站不了那么久。
这不,就在皇上被说服动,要将裴老太爷官复原职时,郑大人突然一口血喷出来,倒地不起。
事发突然,把殿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太医匆匆赶来,可惜迟了,郑大人已经没气息了。
萧韫和宋国公等人一番折腾,原本还有两成希望能把病养好的郑大人,直接就死在了议政殿上,更晦气的是,左相就站在他前面。
郑大人一口血一滴不剩的全喷左相后背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皇上登基快二十年,除了几个想不开撞死在议政殿上的,没惹怒他直接死的,郑大人是第一个。
皇上道,“准左都御史以侯爵之礼下葬。”
郑大人被抬下去后,皇上就直接任命裴老太爷为新任左都御史了。
左相和宋国公脸都气绿了。
折腾一通,郑大人命都折腾没了,没把左都御史的位置拿回来不说,还提前就帮裴老太爷坐稳了。
左相和宋国公都怀疑人生了,他们到底是哪边的?
左相和宋国公不甘心,又继续打压裴老太爷,裴老太爷这次重回朝堂,是因为自己的孙儿犯下了死罪,官复原职好徇私枉法,救自己孙儿,要回朝堂,也该等裴怀瑾被处决之后……
这话蔺老太傅就不赞同了,“裴大人性子刚正,眼睛里最是容不得沙,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宋国公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才是!”
“裴大人不会徇私,也徇私不了,这案子归刑部管,宋国公的意思是刑部会向着裴大人了?”
刑部尚书出列,“刑部查案,只重证据,绝不寻私情。”
宋国公道,“裴怀瑾当众杀人,罪证确凿,在廉州就该处决了,他被送进京,已经是廉州知府徇私。”
宋国公给刑部施压,要刑部尽快处死裴怀瑾。
蔺老太傅则道,“此案尚有疑点,需查清,刑部自有章程,岂容你宋国公施压就草草结案的?!”
武城侯出列道,“裴怀瑾是当众打死的王家大少爷,目击者不下二十人,还有什么疑点,需要查的?”
蔺老太傅道,“要王大少爷是吐血而亡,我信是裴怀瑾打死的他,但他是挨打后,口吐白沫而死,这不奇怪吗?”
宋国公道,“裴怀瑾要不打他,王大少爷会呕吐白沫而死吗?!”
蔺老太傅道,“我不否认王大少爷之死和裴怀瑾有关,但若王大少爷是中毒,是有隐疾在身,那裴怀瑾有罪,但罪不至死。”
两人唇齿相争,各有帮衬。
有觉得奇怪的,“这案子刑部尚书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
靖北王世子都向皇上请旨,让他派可靠之人赶往廉州王家,开棺验尸了。
皇上已经知道这案子有疑点要翻案,压根无需争辩。
蔺老太傅这些年虽然上朝,但甚少与其他大臣发生争执,经常一个早朝,一句话不说,甚至都不是天天来早朝。
这不需要争辩的事,反倒和宋国公争的面红耳赤。
他能感觉到蔺老太傅在极力救裴四少爷,但他似乎不知道靖北王世子已经在帮忙了。
别说刑部尚书有此怀疑了,皇上也疑惑的很,直到沈暨站出来,“王家拒绝验尸,廉州知府若不是觉得这案子有疑点,也不会把裴怀瑾送进京,刑部当派人去王家验尸,查清王大少爷真正死因。”
皇上抬手扶额。
他已经确定了。
谢景御请旨验尸的事,除了他和刑部尚书,没人知道。
瞒的够严实。
皇上道,“此案容后再议。”
皇上把这事给压了下去。
再说沈挽坐着听了会儿热闹,老夫人问起蔺老夫人的身子骨,看似关心,但沈挽觉得但凡是喜欢她的人,老夫人都不会真正关心。
可即便人家的关心不是真的,沈挽也不能当没听见,至少王妃还是真的担心蔺老夫人。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沈挽如实道,“蔺老夫人近来食欲不振,清瘦了许多。”
老夫人端起茶盏,来了一句,“上了年纪的人,老毛病多,倒也正常。”
可前世蔺老夫人没得这食欲不振的毛病。
虽然生病的事说不准,可看了太医都不管用,沈挽就不免有些不安了。
知道蔺老夫人疼沈挽,见沈挽担心,出了咏春院,王妃宽慰她道,“没准儿蔺老夫人和母妃一样,哪天自己就病好了。”
……这不一样啊。
王妃的病在王爷,什么时候病,什么时候好,王爷说了算。
蔺老夫人应该不会有人给她下毒才是,她居于内宅,一年最多去护国寺两回,连大门都不出的人,不会妨碍任何人,没道理给她下毒。
沈挽道,“希望能承母妃吉言。”
在花园散了会儿步,沈挽就回照澜轩了。
回去后,沈挽喝了盏茶,用了块点心,就继续绣锦袍。
才绣了不到半个时辰,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就传了来。
春儿进来,捂嘴笑道,“世子妃,王爷罚二老爷和三少爷去祠堂跪着反省去了……”
沈挽笑的手里绣花针都拿不稳。
没见过这么找罚的。
当公中的钱好坑呢,为了多给二房划拉点家产,要钱不要脸,还理直气壮的把她和王妃都叫去商议。
既然她们给三少爷扣了罪名,要不罚他一顿,那王府家规岂不是摆设。
王爷回来,王妃就把这事告诉了王爷,知道是三少爷在外闯祸,才牵连到左相女儿,甚至有可能进了天香楼,王爷以在外惹是生非罚了三少爷,又以教子无方让二老爷也去祠堂跪着和列祖列宗请罪。
二老爷父子跪在蒲团上,那是有气都没地方撒。
这顿罚是老夫人和二夫人给他们找的。
别人给自己儿子孙儿摁罪名,做娘做祖母的护着都不够,她们倒好,生怕谢景熙名声清白了,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老夫人和二夫人也不敢找王爷求情,总不能说是王妃污蔑她们,倒打一耙,王爷会罚的更重。
老夫人气到心口疼,躺床上无病呻吟去了。
昨日豫章郡王请客,因又挨了顿打,挪到了今天,谢景御去得月楼了,沈挽一个人用的午膳。
不过即便一个人,饭菜是一个没少,而且做的全是她喜欢吃的。
这边沈挽吃的津津有味,那边谢景御去得月楼。
推门进去,就看到豫章郡王那张遍布淤青的脸,笑成一朵花。
谢景御不忍直视,“被打成这样,你就不能等伤好了再请客吗?”
豫章郡王摸着自己的脸道,“这不是耻辱,这是荣耀。”
谢景御,“……”
赵昂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这样一份荣耀?”
谢景御,“……”
这一个两个的脑回路,他是没法理解。
豫章郡王看着谢景御道,“你不懂,我们挨打是家常便饭,但以前挨打都不冤……”
“这一回,也不冤。”
谢景御打断他的话。
豫章郡王,“……”
豫章郡王气道,“你怎么站我父王那边,你是我兄弟好不好!”
“说起来我们三天两头挨打,你得负一半责任。”
赵昂点头。
谢景御一脸黑线。
陈平站在一旁,觉得一半多了,但有点责任是肯定的。
在结识世子爷之前,豫章郡王他们从来没挨过打,认识之后,挨打就是家常便饭了。
谢景御从小就会气王爷,豫章郡王和楚扬他们在认识谢景御之前,没想过做儿子的还能在自家亲爹面前这么放肆,很是诧异,“你敢顶撞你爹?”
谢景御道,“这有什么,我父王不至于为这点小事打我。”
豫章郡王和楚扬他们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做儿子的也是有脾气的,忍气会憋坏身子的。
之后对自家亲爹有不满,就当场说出来,只是不是每个爹都是靖北王。
王爷不打谢景御,是知道自己儿子脾气吃软不吃硬,打了没效果,还会有一堆护着的,王爷不想多事,他还能和自己五六岁大的儿子计较吗?
滕王被顶撞懵了,忍了一回后,豫章郡王觉得自家父王也是个好脾气的,然后就放开了,滕王忍了两回,觉得不打不行了,然后就开始了长达十五年父子鸡飞狗跳的生活。
楚扬和赵昂也是这么掉坑里的。
气自己亲爹,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打儿子,也一样。
不过现在谢景御又把他们从坑里拽出来了,想到自家父王看他的眼神,都有一种我自己儿子我还能看走眼的迷茫和疑惑,豫章郡王心情就爽的不行。
他给谢景御倒酒,赵昂就道,“景御兄给他们找了事做,连带我爹娘都觉得我璞玉待琢,你什么时候也给我来两刀?”
话音一落,豫章郡王就把藏靴子里的匕首拿出来了。
赵昂,“……”
谢景御,“……”
一股淡淡的脚臭味弥漫开。
赵昂道,“你快拿下去,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豫章郡王,“……”
豫章郡王闻了下,然后就丢给了自家小厮。
小厮手忙脚乱的接过,有点嫌弃。
谢景御道,“还真有件事适合你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