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五六天过去了。
这日,随州送来六百里加急,说是找到了皇上张贴告示寻找的女子。
这消息一经传开,朝野内外议论纷纷。
尤其是那些大臣,都嗅出不寻常来。
皇上的皇子可不少,什么东西一多,都没那么稀罕了,儿子也一样。
可皇上因为一个梦,对十六年前一次露水情缘上了心,不惜自爆当年中药,毁了一姑娘清誉的事,还大张旗鼓的找寻。
皇上这个梦,必不一般。
再加上皇上至今不肯立储,甚至极力平衡诸位皇子之间的势力,不少大臣猜是不是和立储有关。
找到那女子了,皇上梦里的那对龙种肯定也找到了。
不过可惜,那女子十五年前就死了,如今只剩一座孤坟,尚不能确定是她,那对龙凤胎也不知下落。
皇上收到随州加急,当即下旨让人去迎回那女子尸骨,葬入皇陵。
这边圣旨还没拟好,那边太后就到御书房了。
太后一脸铁青的走进来。
看向皇上的眼神冰冷,眼底藏着刀子。
如果可以,太后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将皇上从龙椅上拉下来。
皇上要真迎回的是画上女子,太后不在意,可皇上要打着画中人的幌子,把死在随州的蔺清音接回来,太后绝不答应!
为娶蔺清音,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被人毒死在了新婚夜!
蔺清音这个丧门星,却顶着晋王妃的身份,与皇上私通,甚至珠胎暗结,给她惨死的儿子戴绿帽子。
亏得她当年在庆王和皇上之间,选择了扶持皇上,将他扶上龙椅。
皇上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太后甚至怀疑自己儿子的死,是皇上害的!
目的显然,不愿意她儿子染指蔺清音!
蔺清音是先皇赐婚给她儿子的正妃,生只能是她儿子的人,死后也只能是她儿子的鬼!
皇上想风光的把人接回来下葬,换个身份,甚至将来百年之后合葬?
她活一天,就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太后极力压抑着怒火,“人死十五年了,皇上仅凭一封六百里加急就断定真是她,就不怕弄错人,贻笑大方吗?!”
皇上道,“朕会派人查证。”
太后冷道,“皇上与她不过一夕露水情缘,拿什么断定就是她?”
皇上道,“太后这是不让朕把她接回京?”
“既然不曾入皇上的后宫,也不必葬入皇陵了!”
太后态度坚决。
有些事,皇上和太后心知肚明。
只是一个碍于自己的名声,一个碍于儿子的名声,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皇上道,“如果朕一定要把人接回京呢?”
声音冷沉,不容人质疑。
太后眼神更冷,“哀家扶持皇上登基,皇上当真要为了一个死了十五年的女子忤逆哀家吗?!”
皇上道,“朕张榜寻人,闹的宁朝人尽皆知,如今人找到了,不论是死是活,朕都会把她接回来,要因为太后阻拦,朕就不接人了,叫天下人如何看待朕?!”
太后眸底寒芒闪烁。
“皇上一意孤行,不要后悔!”
丢下这句,太后一甩凤袍就走了。
翌日早朝,皇上就下旨派刑部右侍郎去随州确定女子身份,若没问题,就把人棺椁接回京。
皇上确定身份再接人,没人能阻拦,宋国公和左相等人知道皇上心意已决,也不做无谓挣扎,他们不像太后,对死了十九年的晋王还剩什么感情,不过是一个女人,一具枯骨罢了,有什么可争的。
重要的是活人,是那个流落在外,能威胁到成王的皇子。
但太后容忍不了一点儿。
早朝散后,太后把宋国公找了去,拍着凤椅怒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哀家要将那女人挫骨扬灰!”
宋国公领命。
早朝上刑部右侍郎领了差事,当天下午,刑部右侍郎夫人在翡翠阁失足滚下台阶,折了胳膊。
再早朝,有大臣道,“迎回宸妃尸骨兹事体大,刑部右侍郎的夫人昨日滚下台阶,重伤,赵侍郎这节骨眼离京办事怕是会分心,这差事还是交给刑部左侍郎去办的好。”
皇上赐封画上女子为宸妃。
刑部左侍郎和右侍郎平级,去查验身份而已,不是非右侍郎不可,即便是皇上,也该讲点人情。
皇上把一个死了十五年女子的尸骨都看的这么重,人家右侍郎记挂夫人,左侍郎也念同僚情义,愿意接替他的差事,前去随州,皇上没理由不让。
但吴侍郎是宋国公的人,皇上心底门儿清。
皇上道,“朕会派人随吴侍郎一同前往。”
散朝后,皇上几乎是一离开议政殿,就吩咐安公公,“传靖北王世子进宫见朕。”
早膳后,沈挽去花园转了一圈,回照澜轩,准备去书房找几本书打发时间。
这边沈挽进去,那边陈平禀告谢景御道,“如爷所料,最后被派去随州的是刑部左侍郎……”
沈挽一脸诧异,“吴侍郎是宋国公的人,你当真放心让他去随州?”
谢景御道,“你不是担心吴侍郎是宋国公的人,有他在,裴怀瑾活不到洗刷清白那天吗?”
沈挽,“……”
这人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她怎么想的,他一清二楚。
她是担心,但某位爷醋劲太大,沈挽不敢说,毕竟刑部尚书知道谢景御要替裴怀瑾翻案,肯定会保裴怀瑾,她的担心,是对刑部尚书的不信任。
所以她就没说出口,没想到谢景御能看穿她想什么。
想到自己对裴怀瑾那么有好感,是因为他揍谢景御,沈挽就觉得自己太不厚道了,也更心虚了。
谢景御见她神情古怪,道,“你怎么神情,好像有些对不起我……”
沈挽举手作发誓状,“我可没有。”
不发誓还好,一发誓,谢景御反倒更肯定了。
怕谢景御追问,沈挽问道,“你为了支开吴侍郎,才让皇上派赵侍郎去随州的?”
宋国公和萧韫他们都生性多疑。
直接派吴侍郎去,他们反倒会往裴怀瑾身上想,让赵侍郎去,他们不仅不会多心,还会为自己算计得逞沾沾自喜。
只是没想到宋国公不是直接反对,而是暗戳戳对赵侍郎的夫人下手,倒是连累赵夫人受了一通无妄之灾。
沈挽道,“把吴侍郎支开是好,可宋国公怕是不会让宸妃的尸骨顺利回京……”
等等。
沈挽突然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太后和宋国公他们为什么不让皇上接宸妃的尸骨回京?”
这些人是有毛病吗?
和一个死了十五年的人计较这么多。
这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
见沈挽一脸不理解,谢景御想告诉沈挽,那是她亲娘的尸骨,但借他几颗胆子,也不敢说。
谢景御道,“一旦宸妃葬入皇陵,那个流落在外的皇子也就名正言顺,有了和成王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
沈挽明白,但又不是很明白,“那皇子在哪里都没人知道啊。”
皇上的皇子可不少,那些皇子都没让萧韫如临大敌,反倒把一个流落在外十五年,都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皇子看的这么威胁,太奇怪了。
不过防患未然,倒也没错。
沈挽没再说什么,外面春儿进来道,“世子爷,皇上召您进宫。”
沈挽瞅着谢景御,“你都没官职在身,皇上怎么总是找你?”
谢景御惆怅,“谁让为夫好欺负呢。”
沈挽,“……”
一个敢让不喜欢吃青菜的皇上,吃了一整顿青菜的人,说自己好欺负——
那些青菜都不答应。
御书房。
皇上坐在龙椅上。
手里在摩挲那块玉佩。
谢景御上前,给皇上行礼,“皇上可是担心不能顺利迎回宸妃的棺椁?”
皇上看着谢景御。
要不是沈挽有孕在身,靖北王府里面也不安生,还有要杀沈挽和谢景御的刺客也没抓到,皇上诸多顾虑,不然就让谢景御去随州办这事了。
谢景御替皇上分忧,“皇上可安排兵部尚书府大少爷赵昂与吴侍郎一同前去。”
皇上眉头拢紧,“你身边就没几个看着靠谱一点儿的人举荐了吗?”
谢景御,“……”
安公公,“……”
安公公快憋出内伤来了。
能让皇上都知道不靠谱,已经是不靠谱到一种境界了。
不过安公公也纳闷,靖北王世子办事一向稳妥,怎么身边交好的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不怪安公公和皇上都觉得豫章郡王他们不靠谱了。
前年出宫狩猎,豫章郡王他们差点把箭射自家亲爹屁股上,这能靠谱到哪里去。
偏偏靖北王世子格外信任他们。
这可不是能办砸的事。
谢景御黑线道,“皇上放心,他们几个只要不凑一块,办事还是很可靠的。”
“事情办砸了,朕唯你是问。”
谢景御给赵昂做保。
谢景御走后,皇上把兵部尚书找进宫,兵部尚书还以为皇上找他什么事,结果是让他儿子和吴侍郎一起去随州迎宸妃棺椁。
这差事还是靖北王世子给他儿子揽的。
兵部尚书,“……”
简直离谱。
靖北王世子盲目信任他儿子和临江侯世子他们。
皇上又盲目信任靖北王世子。
太后和宋国公明摆着是不想宸妃葬入皇陵,他那么不靠谱的儿子还能拦得住宋国公和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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