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按下接听键的瞬间，裴砚舟的手指正覆在她手背。
两人的体温隔着皮肤交融，像团若有若无的火，烧得她掌心发颤。
\"顾疏桐。\"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子，带着股陈年旧怨的阴狠，\"我是赵天成最后一个老朋友。
你刚才抓到的李明？
小角色。
真正的幕后黑手——\"对方刻意拖长尾音，\"是我。\"
顾疏桐后槽牙咬得发酸。
她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像颗石子砸进空井：\"你到底是谁？\"
\"想彻底结束这一切？\"对方轻笑，\"明晚八点，老地方见。\"
\"老地方？\"顾疏桐瞳孔骤缩。
她想起十七岁那年被星探堵在巷口，也是这个\"老地方\"——南城废弃纺织厂的旧仓库，当年墙皮剥落的\"安全出口\"标志还在眼前晃。
\"别问我是谁。\"对方突然收了笑，\"你会知道的。\"
忙音响起时，顾疏桐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裴砚舟抽走她手机，屏幕上境外号码的尾号还在跳动，像只张牙舞爪的黑蜘蛛。
\"老狐狸要现原形了。\"他把手机揣进自己外套内袋，指腹蹭了蹭她发红的虎口，\"怕吗？\"
\"怕。\"顾疏桐实话实说。
她望着仓库外警灯扫过的光斑，想起李明被押走前扭曲的脸，\"但更怕他藏着后手。\"
何敏不知何时凑过来，发梢还沾着夜露：\"我让陈队查了这个号码。\"她晃了晃平板，\"境外虚拟号，查不出机主。
但...\"她点开通话记录，\"最近三个月，这个号码和陈浩的手机有过十七次通话。\"
\"陈浩？\"顾疏桐猛地抬头。
那是她三年前换掉的经纪人，当时因私自接商演被她当场抓包，在庆功宴上闹得摔了三个红酒杯。
裴砚舟的拇指在她手背上画圈：\"所以这通电话，是引蛇出洞？\"
何敏点头：\"我让陈队在纺织厂布了暗哨。
明晚八点，我们去会会这位'老朋友'。\"
第二日傍晚，顾疏桐站在纺织厂铁门前。
锈迹斑斑的\"严禁烟火\"警示牌歪在墙角，风卷起地上的碎纸片，扑簌簌打在她小腿上。
裴砚舟把围巾往她脖子里塞了塞：\"我和何敏分头行动。
她在外围盯梢，我跟你进仓库。\"
\"不行。\"顾疏桐按住他要解外套的手，\"你是导演，万一受伤——\"
\"顾影后，\"裴砚舟突然弯腰凑近，鼻尖几乎蹭到她耳垂，\"七年前在大学仓库拆炸弹模型时，是谁说'导演要保护演员'？\"
顾疏桐耳尖发烫。
当年他举着剪线钳冲她笑，说\"你负责美，我负责活\"，结果剪断的是红色导线，把教授的模型炸成了烟花。
\"都别肉麻了。\"何敏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顾疏桐，你右后方第三块砖松动，下面有微型摄像头。\"
顾疏桐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砖块，裴砚舟的手掌已经覆在她后颈：\"我挡着。\"
她心里一暖，迅速取出摄像头塞进证物袋。
抬头时正撞进裴砚舟的笑眼，像揣了颗小太阳，把夜色都焐化了。
仓库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疏桐摸出兜里的微型手电筒，光束扫过满地碎玻璃，在墙角停住——阴影里站着个人，帽檐压得低低的。
\"是你找我？\"她往前走两步，鞋跟磕在铁板上，\"说清楚，赵天成的计划到底——\"
\"顾疏桐。\"那人摘了帽子。
顾疏桐的手电筒\"啪嗒\"掉在地上。
光束歪向墙角，照出陈浩那张阴鸷的脸。
三年前他被当众解雇时也是这副表情，红酒渍在衬衫上晕成暗红的疤。
\"赵天成进去了，可他的'老朋友'还在。\"陈浩从怀里摸出张照片，\"知道这是什么吗？
你爸车祸当天的行车记录仪录像。\"
顾疏桐的呼吸陡然急促。
照片里，她爸的车歪在盘山公路边，前挡风玻璃裂成蛛网，副驾上的公文包敞着，露出半叠合同。
\"当年赵天成让李明伪造车祸，\"陈浩指节叩了叩照片，\"但我留了后手。\"他突然逼近两步，\"现在，我要你帮我找个硬盘——赵天成所有罪证的备份。\"
裴砚舟的手在顾疏桐身侧收紧。
她能感觉到他肌肉绷紧的弧度，像根蓄势待发的弦。
\"凭什么信你？\"顾疏桐扬起下巴，\"你当初私接商演坑我，现在又来当说客？\"
\"就凭这个。\"陈浩甩出个U盘，\"里面是赵天成和官员的通话录音。
你要的，你爸要的，都在里面。\"
顾疏桐蹲身捡起U盘，指尖触到金属的凉意。
裴砚舟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后腰，像在说\"我在\"。
\"硬盘在哪？\"她问。
\"跟我来。\"陈浩转身走向仓库深处。
废弃的纺织机在黑暗里投下巨兽般的影子。
顾疏桐跟着陈浩绕过堆成山的纱锭，裴砚舟落后半步，手机屏幕微亮——何敏的定位显示，陈队带着特警已经包围了仓库。
\"到了。\"陈浩停在一台老掉牙的梳棉机前。
他掀开覆盖的油布，露出个嵌在墙里的保险箱，\"密码。\"
裴砚舟上前一步：\"我来开。\"
金属转盘转动的声音在仓库里格外清晰。\"咔嗒\"一声，保险箱门开了。
顾疏桐凑近，里面躺着个银色硬盘，封面上印着\"赵天成项目\"的烫金小字。
裴砚舟刚要伸手，陈浩突然抄起旁边的铁棍：\"都别动！\"
顾疏桐迅速后退，后背撞进裴砚舟怀里。
他的手臂像铁箍般圈住她，带着她闪到纺织机后。
\"你以为我真会把证据交给你？\"陈浩的脸在阴影里扭曲，\"赵天成进去了，我也要拉你们垫背！\"
警笛声骤然炸响。何敏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陈队到了！\"
陈浩眼睛通红，挥着铁棍砸向保险箱。
裴砚舟拽着顾疏桐扑过去，却见陈浩突然踉跄两步——几个特警从通风口跳下来，反剪了他的胳膊。
\"顾小姐，\"陈队从阴影里走出来，\"我们全程录音录像。
您安全了。\"
顾疏桐看着陈浩被押走，手里的硬盘还带着余温。
裴砚舟拿过硬盘塞进她掌心，指腹蹭了蹭她发颤的手背：\"结束了？\"
\"快了。\"她望着仓库外渐远的警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这次不是境外号码，是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
顾疏桐盯着屏幕，心跳声大得像擂鼓。
裴砚舟的呼吸拂过她耳后：\"接吧。我在。\"
她按下接听键。
\"顾疏桐。\"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你以为抓了陈浩就完了？
赵天成的'老朋友'——\"
\"嘟——\"
顾疏桐望着黑屏的手机，后颈泛起凉意。
裴砚舟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外套口袋，体温透过布料传来：\"走，回家。\"
晚风卷起地上的碎纸片，擦过她脚边。
顾疏桐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攥紧了裴砚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