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安抚崔恕睡下以后,我便来到了室外。
时间不能再拖了。
除去确认陆仁贾的生死之外,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就是顺着来时的路一步步的往回赶。
我要去看看朝廷的救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
若他们已经在路上了,那我还能安心。
可倘若这些人依然无影无踪,那我必须把此事告知崔恕。
都说军队出征,必须要事先准备妥当,不能打无准备之战。
可崔恕他们一行人,别说准备了,甚至连后路都没有。
就为了束缚住我和崔恕,所以我们这一行人,每个人对自己的前路都毫无知情权。
我也许救不了人,但我至少能提醒崔恕接下来要怎么去救人。
只是,在我飘出房间的时候,我看到了端着一碗热水站在崔恕门口的十三。
因为县衙没有多余的粮食,所以十三只能烧来一碗热水,带上一点我们随身的干粮前来探望崔恕。
这真的很寒酸。
谁能想到崔恕堂堂一个话本男主角,居然会过上这样的日子呢?
不过这也怪不了别人,说到底还是得怪我。
要知道,过去在王府的时候,只要林枝枝还在崔恕身边,那崔恕顿顿饭都是吃得极好的。
什么清蒸虾仁、山参鱼汤、翡翠肉圆……
哪样不是精致无比的稀罕菜?
那时林枝枝还身为奴婢,甚至会亲手剥虾剔鱼刺,试图喂给崔恕。
只不过崔恕没回都不领情就是了,只说自己有不是没手没脚,让林枝枝退下。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莫名其妙的,我心里突然就冒出这么句话来。
我于是多看了十三几眼,随后准备离开。
谁知。
正当我即将离开此处之时。
十三突然凭空向我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王妃娘娘,是你吗?”
我一愣,确定十三真的是在叫我。
可他应该是看不到我的才对啊。
我满心疑惑,十三却在沉默片刻之后再次说道:“王妃娘娘,我刚刚听到王爷在室内与您说话,就没想着进去打扰。现在听到里面变安静了,就猜您是不是出来了。”
哦,原来如此。
我们十三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忍不住夸夸十三,于是来到他身边,试图跟他对话。
但是不行,没办法。
十三依旧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所以这场对话就变成了十三的内心独白大会。
“王妃娘娘,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属下现在已经不确定之后该怎么办了。”
“我总觉得王爷这次是真的不想活了。”
“于情,我知道自己应该放任王爷随您同去。”
“可于理,我在过去也早已答应过您,定会保护好王爷,万死不辞。”
“王妃娘娘,我猜您现在一定也和我想的一样吧。”
“要是您活着就好了。”
“要是您是主角就好了。”
“要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是一部虐恋小说,而是中秋节晚上开开心心的花灯会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十三也又些哽咽。
这就让我忍不住再次思考,为什么我们非要看虐恋的故事。
大家难道不想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吗?
为什么非要折磨自己呢?
何况虐恋话本中的虐,早已远超常人所能承受之范围。
我所在的这本都还算是好的了,顶多就是男女主之间来回误会几次,一点都不毒辣。
要说毒辣,另外有些虐恋小说才算厉害呢。
书中女主几乎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就连五脏六腑也不全乎。
这种故事谁要看。
这是犯罪。
可你不得不承认,这种古早虐恋话本,在过去是真的很火。
就连我都看过不少呢。
我知道自己没法向十三解释,更安慰不了他。
于是,在他边上站了没一会儿,我便凭空拍了拍十三的肩膀。
“十三,你是个好孩子,居然到现在都记得我对你的嘱托。”
“所以还请你继续担待担待我这个不像话的宁王妃吧。”
“我要你在此之后,也一直向过去那般,保护好崔恕。”
话毕,我转身便走,飞出安静荒凉的桐县县衙。
桐县虽然处于洪水上游分支位置,但不少田地和房屋也受了牵连。
为了寻找路人甲,我一路来到河流下游,就看见了不少被洪水冲毁的庄稼地。
而这一路上,我还有不少新发现。
那就是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县衙虽然连夜派人,却根本找不到陆仁贾了。
因为这些人根本就是剧情的傀儡,一到河流下游,就开始漫无目的的巡游。
他们不会检查下游河道河床,更不会组织救援。
似乎没有主角在身旁监督,这些龙套就永远无法正式启动一般,只能不停的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转圈圈动作。
我心里着急,却无计可施,于是就尝试着在往附近找找。
这样下去不行的。
如果龙套们统统沦陷,那崔恕此次南下,哪怕是带着修建堤坝的最优解法而来的,也无人可以为他所用。
毕竟,崔恕现在无比虚弱,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只能将有些工作一一细化分工下去,交给这些小配角们来做。
那这样的话,只要崔恕一不在现场,这些龙套就开始原地发呆,那洪水到底要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剧情是存心想把我和崔恕逼上绝路。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真是越想越头大,越头大越陷入死局。
只是就算如此,我也依然不敢停下,仍然在附近搜寻。
谁知。
就在我茫然搜寻,却遍寻不获之际。
泥泞的小路上,一排车队正在浩浩荡荡的行驶而来。
为首的人面无五官,看上去应该也是什么不太重要的配角。
只见他把头四处转转,然后发出声音道:“所有人,再次检查附近还有没有伤员!”
他的声音很大,立刻吸引了不远处还停滞在待机状态的其他龙套们。
这些人闻声,就慢慢朝车队靠近,好像受到了某种感知。
我于是凑近了些,想要看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队伍。
可光线太暗,我怎么也看不清。
却没想到,随着龙套们愈发的靠近车马,他们的行为行动也逐渐趋于正常。
其中有人甚至恢复了神智和语言能力,主动上前问道:“你们是谁?怎会来此?”
然后那为首之人就笑了一声,立刻伸手指向他身后的马车,语气恭敬无比。
“——放肆,见了官家亲封的赈灾巡抚使,还不速速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