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都不问一句为何要杀?”奚月奴忍不住开口,“就不怕,错杀了忠良?”
沈摧淡淡一笑,“你不会。”
奚月奴想了想,瞒着沈摧没必要,就老老实实说出了嬷嬷的名字。
“不过是个下人,竟用得上暗卫。”沈摧挑唇,不屑道:“此事不用你管了。”
“好。”奚月奴老老实实答应,试探着,“你能出来多久?”
“天亮之前,自然要回去的,不必你催。”沈摧看定了奚月奴,缓了缓语气,“你的身子……可好些了?还痛吗?”
奚月奴顿了顿,知道沈摧说的是她腹部的伤。
她原本并不想要腹中的孩子。可现在,孩子就这么没了,她也说不清楚她心中是酸楚,还是愤怒。
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没事。只是……让殿下失望了。”
“不是……”
沈摧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失望。
而是……
得知奚月奴遇刺,生死不明那一刻,他心中的那种感觉,是……
恐慌。
恐慌至极!
是在漠北直面千军万马时,都不曾有过的,入骨的恐慌。
不想失去……
如今看她好好儿地,就已经很好。
沈摧别过脸去,突地一挥手,奚月奴房中唯一一根点燃着的蜡烛,灭了。
掩住他有些不稳的呼吸。
奚月奴一愣,“殿下,怎么……”
“没怎么。”沈摧轻咳了一声,“我要走了。”
“好。”
话一出口,奚月奴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答应得太快了些。她连忙懊恼地补了一句,“宗人府殿下既然来去自由,可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沈摧轻笑了一声,他自然知道。
可事情不到最后一步,还不是告诉奚月奴的时候。
留下一声“你别担心”,男人折身,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中。
就这么走了。
第二日,就听说明珠郡主身边有一个得力的嬷嬷,被人发现脸朝下溺死在了水塘里。不过是个下人,此事闹得不大,不过含混着就过去了。
奚月奴却知道,是沈摧下的手。
可如今,紫薰的仇不过是报了一半。还有背后的颜丹珠和恪王,还在逍遥自在。
过了几天消停日子,沈摧也没有要被放出来的消息。恍惚间,奚月奴都觉得那一夜她看到沈摧,不过是个幻梦。
不过,沈摧说的对。
皎皎、殷嬷嬷他们几个,虽对她忠心,可到底是皇帝的人。对她奚月奴能忠诚到什么地步,又有谁知道呢?
一人,用过午膳,奚月奴只听得自己院中,有些吵嚷之声。
离得近了,又是吴患揪着老鬼的衣领,“都说了要管住手,你如何又故态重萌?辜负主子一片为你好的心!”
老太监又偷东西了?
奚月奴皱眉:“怎么回事?”
难道人真是旧习难改,怎么也救不回来了?那这个人,她不能留了。
只见吴患把老鬼押在奚月奴跟前,跪下,“你自己说!”
“嘿嘿……”老鬼却不以为耻,笑着伸出一只手来,“是捡的,捡的好东西!”
这话,奚月奴自然不会信。他们小偷,都说自己偷来的东西是捡的……
可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奚月奴眼睛猛地瞪大,声音都抖了起来,“这、这是……”
她不会认错,她死都不会认错。
老太监手里的东西,曾经深深地插在她腹部。
送走了她的孩子,绝了她逃出去的所有希望,也差一点就夺走了她的性命。
那把刀!
陈虎用的那把刀!
“你……你从何处捡来的?”奚月奴声音颤抖得厉害。
“嘿嘿,嘿嘿嘿……”老太监嬉皮笑脸,“主子,您猜呢?”
“主子问你话,你怎么……”吴患从背后踢了老太监一脚,被老太监身子一拧,竟是闪开了。
奚月奴拧眉。
她一腔子的激愤,倒是被眼前这老太监故作滑稽的动作冲淡。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陈虎已进了慎刑司,他用的刀却出现在了宫里。
按说……
陈虎带过的,染血的围巾,还有他用过刀,这些东西,一早就应该处理掉。可却没有。
围巾出现在金嫔处。
这刀……
奚月奴听见自己声音冷极,“是恪王的东西,对吗?”
此言一出,室内一片寂静。
吴患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奚月奴看他一眼,“吴总管不想听的话,可以出去。就当今日之事,你什么都不曾听说,什么都不知道。”
吴患一冷,随即脸色一红,跪下,“小的唯主子马首是瞻。”
奚月奴点了点头,“那你留下听吧。”
“是!”
奚月奴看向那老太监,“这东西是从恪王那儿摸来的,还是明珠郡主?”
“嘿嘿,嘿嘿嘿……郡主,和恪王,”他竖起两根手指,并在一处一下下碰着,“他两个,不是一个人吗?嘿嘿……”
奚月奴明白了。
她身子一晃,往后跌坐在高背椅上,“可,为什么……”
颜丹珠不是素来看她不起吗?为何要针对……
是了,孩子。
奚月奴双手下意识护住小腹。他们……是奔她的孩子来的。
定是自己的孩子,碍了恪王的路。他们才和金嫔联手,不……应该是利用金嫔,对她下了这般的狠手!
可三人之间,彼此本没有那么信任,才彼此都留下了物证攥在手里。
“呵呵……”奚月奴声音嘶哑地笑出了声,眼眶也越来越热。
她是不喜欢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可这并不代表她的一条命,孩子的一条命,就可以被旁人肆意拿捏!
她这一刀,不能白挨。
恪王、颜丹珠、金嫔……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瞬间,奚月奴想起了颜丹珠身边那个死了的嬷嬷。是沈摧动的手。
这事,要告诉沈摧吗?
下一刻,她立时就否定了自己。沈摧手段那么高明,这事情他未必不知道。
既知道,昨日却没和他提。那只能说明……
他若不是管不了,就是不在乎。
既如此,告诉他也没用。她得自己来。
想着,奚月奴眼神愈发冷凝下来,她低头看向老鬼,“你的手段当真厉害。”
“嘿嘿,嘿嘿嘿……那是。”
“这东西,你既能从恪王身边拿来,可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去?”
“送回去?”老鬼一愣,“为啥?”
“呵……”奚月奴笑了,她逼视着老太监,“你跟恪王,有什么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