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若讷目光灼灼,转向拜崇花,声如金石掷地:“拜兄,速去传信崔军长——我军已于肃州阵斩清廷总兵陈必胜,五千铁骑尽化灰烬!萧提督已弃清帜,愿率部归入我革命军麾下!此消息须火速呈报,莫误战机!”
拜崇花闻此言,双目迸出炽光,抱拳凛然:“先生放心!末将即刻快马加鞭,定将捷报送至崔军长案前!”
言罢抽刀出鞘,厉声唤亲兵备马,蹄声如雷,霎时卷尘而去。
三日后,崔伟帐中烛影摇曳。
拜崇花风尘仆仆闯入,将密信掷于案上。
崔伟展卷阅罢,面色瞬息数变——先怔如木雕,复惊似遭雷击,终懵若坠雾中。
他颤指信纸,喉间咯咯作响:“你……你说此乃实情?一……一支杂牌军,竟阵斩陈必胜那厮?五千精骑全军覆没?萧庆高……萧庆高那老狐狸,竟降了?”
帐下众将面面相觑,皆从崔伟失态中嗅到惊涛骇浪。
崔伟忽掷信大笑,笑声却似哭:“哈哈哈哈……荒唐!荒唐至极!陈必胜乃清廷一等悍将,萧庆高更是湘军砥柱,怎会……怎会败于我等草创之军?”
他倏然顿笑,眸中凝出冷霜:“莫不是蒋若讷施了邪术?或是萧庆高佯降使诈?”
拜崇花正色凛然:“军长!蒋先生亲入虎穴,以清廷勾结洋人之密证撼动萧庆高之心,其降意乃血泪所铸,绝非诈谋!”
“且萧部已撕清徽,誓与我军共伐奸邪,此乃天赐良机!”
崔伟跌坐椅中,掌心揉搓信纸,喃喃如自语:“雷霆之威破铁甲……蛟龙入海化敌为友……蒋若讷……蒋若讷啊蒋若讷,你究竟是何等奇人?”
“竟能以智剑劈开这铜墙铁壁的清廷江山!”
他忽拍案而起,声震帐帘:“传令三军——整甲备械,迎萧部入营!”
一日之后,萧庆高所投之军来到崔伟大帐,萧庆高准备对崔伟跪拜,可是崔伟迅速扶起萧庆高道。
\"萧将军,我革命军不兴跪拜之礼!\"
他嗓音如洪钟,震得帐中烛火摇曳。
萧庆高僵在半跪之姿,双目犹疑:\"这...这不合礼数...\"
崔伟却将他臂膀一握,掌心温热:\"大帅曾说过:昔日跪君跪父,是为封建枷锁!我辈起兵,便是要砸碎这枷锁,还天下人挺直脊梁之权!\"
帐内众将闻言,有半数悄然挺直了腰杆。
崔伟踏前一步,袍袖拂动如展旌旗:\"革除封建,首革跪礼!”
“你我皆是血肉之躯,何分贵贱?”
“清廷以跪拜驯服人心,以等级筑起高墙,令将士效忠虚名而非苍生。”
“萧将军弃暗投明,当是弃枷锁而寻自由,非是弃尊严而跪新主!\"
萧庆高喉头颤动,眸中霜色渐融。
他忽觉膝间那股惯性的卑屈之力,如冰雪遇烈日般消融。
崔伟复指帐外列阵的新军:\"瞧这军服——无绣龙纹,唯刻'革命'二字!”
“我革命军之军规:无鞭刑,无苛役,将士同食同宿,共议军策。”
“此非乌合之众,乃万千志士以心火熔铸之铁军!\"
帐下忽有年轻将官高呼:\"军长所言,乃我等浴血所求!\"
呼声如星火燎原,众将士纷纷应和。
萧庆高身后副将霍然拔刀,竟削去盔上清廷残徽,掷于尘土:\"末将愿随崔军长,劈开这吃人旧世!\"
崔伟大笑,笑声似劈山之斧:\"好!萧将军既入我营,便是我辈同志!今日不庆降,庆新生!\"
他骤抽腰间佩剑,斩断案前清廷降书,帛纸纷飞如蝶:\"从此刻起,你我同为一军——革军!革除跪礼,革除奴役,革尽世间不公!\"
萧庆高终是眼眶湿润,他再不跪,反以拳抵胸,行革命军新礼:\"末将...不,萧某愿以血肉践此言!\"
随后崔伟霍然转身,目光如炬投向蒋若讷。
蒋若讷?
这么年轻?
年仅二十便是举人,可想其才华之高!
他袍袖一振,声若金石:\"蒋先生!我军虽号第三军,实则缺一擎天脊梁!”
“阵斩陈必胜、策降萧庆高,皆先生运筹帷幄之功。”
“如今铁骑待整,战局如沸,我第三军缺一个参谋长——不知先生可愿入职否?\"
此言一出,帐中鸦雀无声。
众将皆知参谋长之位乃军中之脑,崔伟竟以如此礼数相邀一介文士,足见其诚。
蒋若讷却垂眸沉吟,似在权衡,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那枚旧式铜符——那是清廷总兵陈必胜的遗物,此刻却如烙铁般烫手。
崔伟踏前一步,将腰间虎符解下,竟直递至蒋若讷胸前:\"此符非权柄,乃千斤重托!”
“我知先生曾为清廷幕僚,然今日所见,先生胸中燃的是救国烈火,非腐朽忠臣之愚。”
“我革命军要的不是旧世谋士,要的是劈开混沌的利剑!\"
帐中烛光忽明,映得虎符纹路如血脉蜿蜒。
萧庆高忽在旁抱拳:\"蒋先生!末将一万五千残部能重获生路,全赖先生慧眼。”
“若您执掌参谋,末将甘愿为前卒,赴汤蹈火!\"
众将纷纷附和,呼声如潮。
蒋若讷终抬眸,眸中灼光渐凝:\"崔军长...诸位将军...\"他语调沉缓,却字字千钧。
\"若讷本一介书生,原只求以笔锋刺破黑暗。然见诸位以血肉筑新世,方知纸上策终需烈火淬。此虎符,若讷...接!\"
他倏然握符,掌心与崔伟相触,两股热力交汇。
崔伟大笑,笑声震得帐顶尘灰簌簌:\"好!自今日起,蒋若讷为我第三军参谋长!传令——全军改制,依参谋长策,铸新军魂!\"
蒋若讷整肃衣襟,首次以革军礼姿昂首:\"既承此位,若讷必以肝胆为墨,绘破局之图!但请军长容我一言...\"
蒋若讷忽指案上残存的清廷舆图,指尖在泛黄的纸面划过山川脉络:\"肃州一胜非终局,清廷爪牙尚盘踞南北。”
“我军当下策,非急攻,乃合纵!\"
他语调沉缓,却字字如钉入木,帐中烛光映得他眸中灼光愈盛。
\"合纵之策,大帅之谋,略胜我也。\"
“其早就布局以深”
他倏然转向崔伟,袍袖拂动间似有风雷暗涌,\"昔年哲派教主马化隆以神道聚西北民心,其麾下哲派军如蛛网密布,若奉其为总盟主,可借其名号将清廷矛头引向西北。”
“我军则避其锋芒,暗蓄势于汉中、川蜀之地——此地民殷粮丰,正可为我革命军扎根之沃土。\"
“此计正是大帅的高深之处,我不及也”
他话音未落,帐中诸将已现动容。萧庆高眸中骤亮:\"先生此言,恰如破雾之灯!西北诸军阀各踞一隅,若清廷主力西压,我等可如渔翁待蚌相争!\"
蒋若讷颔首,指尖叩击舆图上犬牙交错的势力边界:\"整个西北势力多如牛毛——哲派军以神权惑众,西宁军踞高原险隘,河州军擅马步骑射...这些军阀皆非敌,乃棋局中可借之力。我等需以利刃剖开混沌,合纵而非独斗!\"
崔伟眉峰骤挑,虎符在掌中攥紧:\"如何合纵?清廷鹰犬岂会坐视我等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