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江离眼睛定了神,不再慌张地乱晃,顾霜辰才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怦怦的,每一下都像是撞在钢板上。
郁江离焕发生气,顾霜辰却瘫软在靠背,手指不住地颤抖:“郁江离,你吓死人了!”
“我?”郁江离睁大眼睛,“我怎么啦?”
顾霜辰看着她,没有回答,兀自笑了。
“讨厌!”郁江离白他一眼,“亏我刚才还梦见你呢!”
“梦见我什么?”
顾霜辰捡起她的手,细软的手指逐渐变得温凉,不再是骇人的冰感。
郁江离小脸一红,答不上来。
吃过烤肉,回到烟霞居,顾霜辰沉沉睡去。郁江离却睡意全无。
方才那一觉,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精力十足。
直到天亮,郁江离才有了睡意。
章文静开了新课题。和学弟学妹讨论时,被他们带偏了,打电话让郁江离过去一趟。
工地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顾霜辰继续给漫画版古文教材画画。
于是两人带上纸笔和笔记本,去了学校,权当散心。
小型会议室里,几张朝气蓬勃的小脸正叽叽喳喳讨论着。
这是郑晏清带的最后一届硕士生,9月份开学就正式步入研二了。
听大家你一嘴我一嘴说了好一会儿,郁江离才明白了。
大家争论的点,是西施的家国情怀。
西施被献出去,究竟是不是自愿?
这于历史来说,似乎并不重要。但在文学界,轻易便能引起一场风波。
顾霜辰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画着草图。她们的嘈杂对他毫无影响。
章文静坐在郁江离身边,求死不能,“我们以前也这样吗?”
“反正我俩是不敢…”
“阿离师姐,你是怎么想的吗?”
说话的是一个略眼熟的小师妹,郁江离一向记不住人名,人家凑到跟前,她也只好笑笑:“我想的未必正确。”
“你说说嘛!”
“我想,应该没有哪个女人,愿意为了一个把自己拱手相让的男人,而把身体和名声都献出去。”
“那你的意思,是西施爱上了吴王?”
“哈?”这种说法,郁江离也听过不少,但多是后人演义,没有实据,“不是吧!一个出了事就把女人推出去,一个误了国就让女人来顶罪。西施非得在两坨垃圾里挑老公吗?我更倾向于,她本来就奔着报仇去的,和任何男人无关。”
跳出枷锁,西施这个形象瞬间变得丰满而高大。
小师妹率先鼓掌,偷偷瞄了角落里的顾霜辰一眼。顾霜辰身姿笔直,握着铅笔在纸上莎莎地画着。
啧!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我那传奇般的师姐!
从会议室出来,郁江离想在学校走一走。
这个校园虽然不大,却承载了她最多的欢笑和泪水。
她比较慢热,很多对别人的好意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是大四的夏天了。
到宁大读研,她本想和同寝的姐妹好好相处,可没想到,一个寝室三个人,那两位都是研三的,而且和她不是同一个导师,再加上郑晏清给她安排了不属于研一新生的任务,因此和室友相处的时间特别少。
研二时,秦漫搬过来,一进门就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枯燥的研究生生涯才有了一点色彩。
顾霜辰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路过宿舍楼时停下了脚步。郁江离也跟着停下,抬头朝楼上望去。
曾经透亮的玻璃被一道道防护栏紧紧包围,整座宿舍楼像个特大号的笼子。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路过郁江离身边,又飞似地向前跑去。
那人一边跑一边朝后面的同伴喊:“快点!答辩要开始了!”
原来今天有学生毕业答辩。
新来的宿管阿姨站在宿舍楼门前,一边扭腰一边同来往的学生们聊天。
这个阿姨不似先前那位和善,面相有点凶,一出门就朝郁江离和顾霜辰剜了一眼。
但和自己楼里的女生说话时,又笑得格外亲切。
新来的阿姨不认识她,难免会给她贴上“麻烦制造者”的标签。
郁江离并不介意。
有个梳着高马尾的小姑娘从楼里出来,路过阿姨身边时,同阿姨打了招呼。
阿姨先是笑着回应,忽然又皱起眉毛:“你不是思政的吗?您们今天不答辩吗?”
“我提前答过了。”
那你真棒!恭喜你……”
原来今天是思政专业的答辩。
不知不觉走到慎思楼。竹林掩映,灰白的楼体尤为淡雅。进进出出的学子,个个行色匆忙,但浑身都散发着朝气。
她曾设想过很多可能,秦漫答辩时,她要提了奶茶在楼下等她,然后带她去吃烧烤,陪她喝酒,庆祝她顺利毕业。
可是现在,只有阵阵冷风穿林而过。
楼栋口闪出一抹干练的身影,白色的真丝衬衫,黑色的小脚裤,头发高高盘起,一丝不苟。
“阿离?”沈妍正要转弯,眼角瞥到郁江离,又退了回来。
郁江离眼前一亮:“沈妍?”
顾霜辰同沈妍打过招呼,退到小溪旁抽烟。
沈妍憋了一肚子的问题,这下可算找到吃瓜博主了。
“我听说,尹柔在生日宴上闹了笑话,真的假的?”
“我不知道。我没听说。”郁江离一愣,那天的生日宴的情形,顾霜辰只说,和几位老板谈得不错。其他的,她没问,他也没说。
“你竟然不知道?听说,被你家那位冷着脸甩了。回去后,哭了一天一夜,眼睛都肿了。不戴墨镜不敢出门。”
郁江离摇摇头,“我一个字都没听说。但她办了生日宴,这是真的。”
“唉!”沈妍略略失望,“就知道你不关心这些。但你以后还是留心一点,这些事拐个弯就能扯上你,你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好。我知道了。怎样,还顺利吗?”
沈妍吐了吐舌头:“不太顺利,那个老头儿太刁钻了,问了我两个特别偏的问题,我们导师都犯难了。不过还好,他也没太为难我,我就过啦!”
“那就好。反正过了,其他的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