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赵牧吩咐道:“这些人只不过是米缸里的耗子,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你让人多盯着些就是了。”
“是,先生。”夜枭点了点头。
可随后,他却又想起一事。
“先生,还有一事,事关魏王府。”夜枭顿了顿。
赵牧倒是有些奇怪的问道:“咋了,魏王那死胖子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那倒也没有。”夜枭面色有些古怪的说起了魏王那边。
原来,是魏王府那老太监王福,在暗中查访民间游医,欲寻些能让魏王殿下长期安神静气的方子。
所用之人,还极为谨慎。
但却是找到了夜枭手下的探子......
闻言,赵牧敲击桌子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看来之前那碗安神汤,效力快过了。
“继续盯着,药材进出,尤其之前那些能让人安睡的东西,务必查清源头,还有查查最近都有哪些游医进出过王府。”
赵牧点到即止,不再多言。
如今李泰已经算是一步废棋了。
只要不出格,留着也无妨,反倒能牵制某些人的视线。
“是,先生。”夜枭应声。
“北疆那边呢?”赵牧却将话题转回正轨,问道,“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
“先生,这是刚收到飞奴传书。”夜枭也不废话,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张细小的纸条,递给赵牧后说道,“英国公那边动作很快,陛下的旨意一到,不出半日便已选定郁督军山南麓一处临水高地作为定北城基。”
“如今三万降俘及归附部族青壮已被驱赶至工地,日夜伐木采石,风雪无阻,只是条件艰苦,冻饿病死者已有数百。”
“薛延陀残余贵族中,已有数支小部落因抗拒筑城,官牧而被李积以雷霆手段剿灭,人头挂上了临时辕门。”
“如此一来,反倒是进展飞快了。”
打仗嘛.....阵痛难免。
对于草原上死了几百个俘虏,赵牧神色不变,直接对夜枭吩咐道:“告诉我们在草原上的眼睛,重点关注三件事”
“官牧场选址及第一批牧工的来源和反应。”
“薛延陀各部头人,尤其是那些主动归附者的动态,他们的子弟是否真被送往长安,若有,及时提醒英国公!”
“还有就是,随军商队及胆大胡商在临时榷场活动的迹象。”
“定北城这盘棋,事关未来布局,所以不容有失。”
“明白!”夜枭记下,随即又道:“对了先生,还有一事。”
“咱们的人几次给大军透漏消息,好像被英国公发现不对劲了,英国公在给朝廷的奏报中提及选址筑城时,曾得数份极为精准的草原舆图及部族分布图,来源不明,自称长安故人,助益极大,他猜测可能是东宫所遣秘谍?”
“但这一点,他却并未在给东宫的奏报中提及.....”
“先生,您也知道,这些事,都是咱们的人做的。”
夜枭只把消息汇报了上来,但并未过多说什么,只等着赵牧的决定。
赵牧闻言,嘴角却是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这李积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能臣。
但显然不太知道,如今长安的局势了。
竟还在给李二的奏报中提醒东宫豢养密探?
那地图自然是他的手笔,通过隐秘渠道送至李积手中。
当时他也是想着尽快搞定薛延陀,结束大战,才不惜冒着暴露自己底牌的风险也要给大军报信。
想不到竟是让这英国公误会了.....
不过此事,倒也不必深究。
想了想,赵牧说道:“这事儿不用理会,一切照旧便是。”
夜枭心领神会,不再追问。
“好了,你去忙吧。”赵牧挥挥手,随口吩咐道,“让云袖她们歇好了再回来。”
“好的先生。”夜枭踩着明显加重了的脚步,退了下去。
暖阁内恢复了宁静。
赵牧起身推开窗,美美的伸了个懒腰,望着长安城在雪后初晴的阳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与此同时。
漠北草原上。
凛冽的寒风肆虐在郁督军山南麓。
卷起雪粒,如同无数冰冷的刀片,狠狠刮过空旷的原野。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要压垮大地。
天地间一片肃杀苍茫。
然而,在这片荒凉苦寒之地上......
却是一片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景象!
绵延数里的工地上,数万衣衫褴褛,面色青白的薛延陀降俘和归附部族青壮,如同蚂蚁般在寒风中劳作。
号子声,监工的叱骂声,皮鞭破空声,沉重的原木滚地声,铁锤敲击石块的叮当声混杂着呼啸的风声,形成一曲原始而残酷的交响。
他们有的在砍伐附近稀疏的林木,将粗大的松木被锯断,拖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沟壑;
有的在开凿附近山体的岩石,用简陋的铁钎和铁锤艰难地敲下石块,再由人力或牛车运往工地;
更多的人则在规划好的巨大地基范围内,挖掘冻土,夯实地基。
刺骨的严寒让泥土坚硬如铁,每一镐下去都只能留下一个白点,震得虎口发麻。
冻伤,饥饿和过度的劳累,让不断有人倒下,被像垃圾一样拖到营地边缘的乱葬坑。
工地中心,一座用粗大原木和石块垒砌的方形堡垒已初具雏形。
它并不高大,但异常厚重坚固,棱角分明。
但分明带着一种凛然的杀气。
这便是定北城的核心......定北堡!
堡墙上,身披厚重皮袄,手持长矛的唐军士兵警惕地巡视着,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下方如同蝼蚁般劳作的降俘,任何试图偷懒或反抗的迹象都会招致毫不留情的鞭打或箭矢。
离工地不远,一片避风的山坳里,密密麻麻的低矮窝棚挤在一起,这便是降俘和劳役的营地。
窝棚大多是用树枝,草毡和破旧毛毡胡乱搭成,四处漏风。
寒风卷着雪沫灌入,冻得里面的人瑟瑟发抖。
每日供应的只有稀薄的粟米粥和一点咸菜,仅够吊命。
营地里弥漫着绝望,疲惫和伤病的呻吟。
营地边缘的乱葬坑,几乎每天都在扩大。
冻僵的尸体被随意丢入,覆盖上一层薄雪,很快又被新的尸体和风雪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