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软文山话音落下,会场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热烈而紧张。
商人们纷纷围到展示香料的区域,仔细嗅闻,查看那些装在透明琉璃罐中的胡椒,丁香,龙涎香等,低声交换着意见,估算着价值。
沙赫鲁目标明确,直接走向那批标注为“极品龙涎香”的货品前,用手扇闻着那浓郁独特的香气,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他一边在木牌上刻画出价,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赵牧,见他还在不慌不忙地闲逛,心中冷笑,只当这唐人小子是被这场面镇住了,或者根本不懂行。
赵牧确实没急着去凑热闹,他在琢磨,这不就是自己曾在长安搞过的暗拍么,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这帮蛮夷给学去了,真是......
一边鄙夷着,赵牧慢悠悠地晃到一批产自暹罗的顶级安息香前,拿起一小块在指尖捻了捻,又放在鼻尖嗅了嗅,对阿依娜随意地点评道:“香味醇厚,烟色也正,倒也还算是上品......”
“不过比起咱们上次从那个波斯老萨保手里弄到的那批龙鳞香,还是差了点火候!”
阿依娜微微颔首,表示记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部分商人都已投下木牌。
沙赫鲁更是早早将木牌投入了龙涎香对应的箱子,然后抱臂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还在看似到处闲逛的赵牧。
就在截止时间将至,阮文山准备示意手下封箱时。
赵牧才仿佛刚想起正事似的,对老钱招了招手。
老钱立刻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木牌递上。
赵牧看也没看,直接走向标箱。
在经过沙赫鲁身边时,那胖子忍不住用生硬的官话嘲讽道:“唐人小子,现在才来?”
“价钱摸清楚没有?”
“可别胡乱写个数,把你那开酒楼挣娘们钱凑来的本钱都给赔光了!”
赵牧脚步一顿,侧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懒散笑容:“不劳费心,况且做生意靠的可不是谁嗓门大,下手早,而是……”
说着,赵牧用折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略到嘲讽道。“……这里转得快。”
说罢也不理会沙赫鲁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面带从容地将木牌投入箱中。
随后,由阮文山亲自主持,当场唱价。
前面几批香料各有得主,气氛还算平和。
直到念到那批极品龙涎香。
“极品龙涎香,最高出价者……”
阮文山取出最后一块木牌,目光扫过下方的沙赫鲁和赵牧,顿了顿,清晰地报出一个数字,“……长安,赵牧,赵东家!”
这个价格,比沙赫鲁出的价,恰好高出了百分之五。
会场瞬间一静,随即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
所有人都看向沙赫鲁和赵牧。
沙赫鲁脸上的得意和嘲讽彻底凝固,变得铁青,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死死瞪着赵牧,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他无法理解,对方怎么可能如此精准地压过他的出价?
赵牧却像是没看到那杀人的目光,只是对着阮文山的方向随意地拱了拱手,算是确认。
然后他对老钱低声吩咐了几句,老钱立刻眉开眼笑地去办理交接手续了。
在会场相对安静的一角,那位身着素雅月白襦裙,面覆轻纱的女子,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坐在那里。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沙赫鲁气急败坏的脸上停留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最终落在了神色如常的赵牧身上。
在赵牧以精准价格拿下龙涎香时,她露在外面的那双清澈眼眸里,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兴趣。
她微微侧头,对身旁的侍女用极低的声音吩咐了一句:“去查查,这位赵东家落脚何处,平日里都与哪些人接触。”
侍女轻轻点头,目光再次掠过赵牧,悄然退下。
首轮暗拍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
赵牧带着阿依娜走向一旁休息区,准备品尝一下海龙会提供的特色椰汁。
“沙赫鲁只是个咋咋呼呼的莽夫,不足为虑。”
赵牧接过阿依娜递来的椰汁,吸了一口,感受着那清甜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真正需要留意的,是那位……”
他的目光似无意般扫过那位白衣女子所在的方向,“……还有那几个一直沉默寡言,像是南洋某个小岛来的土王代表,他们都还没真正下场呢。”
阿依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微微颔首,碧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公子说需要留意,往往意味着更深的水和更大的麻烦。
而这珍珠岛的水,显然才刚刚开始搅动。
夜幕下的珍珠岛,海风带来了丝丝凉意,却吹不散海龙会迎宾楼内的喧嚣与热浪。
巨大的厅堂内灯火通明,数十张案几呈环形摆放,上面堆满了烤得金黄的乳猪,香气四溢的海鱼,色彩艳丽的热带水果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珍馐美馔。
穿着轻薄艳丽服饰的舞姬随着激昂的鼓点在中央空地旋转跳跃,充满了异域风情。
赵牧的位置被安排在了中段,既不显眼,也不算冷落。
他安然跪坐,阿依娜静立其后,老钱则与其他商队的管事们在更外围的区域。
他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一种用椰奶和香料烹制的鱼汤,味道奇特,倒也新鲜。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酣畅。
不少商人已经放开了拘束,高声谈笑,互相敬酒。
天竺商人沙赫鲁显然是喝得最多的一拨人之一,他满脸通红,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边还跟着那名之前附和他的阿拉伯商人和一个眼神精明的闽商。
三人径直朝着赵牧这一桌走来。
“赵!东家!”
沙赫鲁将酒杯重重往赵牧案几上一顿,酒水都溅了出来,他打着酒嗝,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说道,“恭喜啊!白天…嗝…让你捡了个便宜!”
赵牧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拿起布巾,慢悠悠地擦了擦溅到手上的酒渍。
那阿拉伯商人接口道,语气带着试探:“赵东家出手不凡,不知主营是何生意?”
“在长安哪条街上发财?”
“我们这些常跑海路的,好像没太听说过贵号的大名啊?”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是在盘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