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挂满了从太祖,到先帝,大夏历代皇帝的牌位,一个不落!
密密麻麻,整段城墙上全都是!
风一吹,那些牌位“哗啦啦”作响,仿佛是列祖列宗在集体对他发出无声的质问。
赵钰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他他他……他怎么敢?!
“点火!”
不远处,负责指挥的炮兵将领,并不知道宁王此刻的心理活动,他只知道执行命令,眼看时机已到,猛地挥下了手中的令旗。
引线被点燃了。
“嗤嗤嗤……”
火星子冒着青烟,飞快地朝着炮膛延伸过去。
那一点点跳跃的火光,在赵钰此刻血丝密布的瞳孔中,被无限放大,仿佛是催命的符咒,是地狱的业火!
赵钰猛地回过神来,魂儿都快吓飞了!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声音都劈了叉!
“住手!快给朕灭了!快!!”
他手中的马鞭,如同雨点般,疯狂地抽打在身前的亲卫身上!
那亲卫被打得皮开肉绽,却连躲都不敢躲。
“快去!谁他妈敢让炮响了,朕诛他九族!!”
炮手们都懵了。
陛下这是……疯了?
但看着宁王那张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狰狞的脸,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个机灵的炮兵,想都没想,端起旁边一盆准备给火炮降温用的水,“哗啦”一下,就浇在了那根燃烧的引线上。
“嗤——”
引线熄灭了。
一场惊天动地的炮轰,就这么被一盆冷水,给硬生生浇灭了。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主位上,那个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的宁王。
“王爷……这……这是何意?”
吴用也是一瘸一拐地赶了过来,脸上写满了不解。
“何意?!”
赵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他指着德州城墙的方向,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地颤抖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自己看!你给朕好好看看!”
“反了!他铁贤反了!这个天杀的畜生!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如此折辱我大夏的列祖列宗!”
吴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当他看清城墙上那些牌位时,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也瞬间凝固了。
他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疯子……铁贤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吴用喃喃自语,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
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这铁贤就不怕遭天谴吗?这可是对大夏诸位先帝的大不敬之罪!事后追究起来,别说铁贤他自己,他全家老小,都得被千刀万剐!
“现在……现在怎么办?!”赵钰快哭了,他现在是真的六神无主了。
吴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当然知道,这炮,是万万不能开了。
这一炮下去,打的不是德州城墙。
打的是他赵钰自己的脸,打的是他“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号,打的是他赵氏子孙的身份!
他将瞬间从一个拨乱反正的“义师”,变成一个欺师灭祖、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臣有一计!”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屎尿侯”邓木华,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脸上带着邀功的得意笑容。
“何计?快说!”赵钰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也指望上这个废物了。
邓木华挺了挺胸膛,自觉抓住了表现的机会,大声道:“咱们可以先派士卒攻城,让他们把那些牌位都给摘下来!等摘干净了,咱们再开炮,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
赵钰,吴用,以及周围所有的将领,全都齐刷刷地转过头,再次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赵钰这次连骂都懒得骂了,他只是冷冷地说道:“屎尿侯,朕求你,动动你那高贵的,被屎和尿填满了的狗脑子,好好想一想。”
“天知道他铁贤在城里准备了多少个牌位?”
“你前脚摘下来,他后脚再挂回去,你怎么办?难道我几十万大军,就陪他在这玩摘牌子的游戏吗?!”
邓木华的脸,“唰”的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他急于证明自己不是废物,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那……那就不管了啊!不就是一个破牌子吗?直接开炮!轰他娘的!”
“拿下!!”
赵钰彻底怒了,他甚至不想再跟这个蠢货多说一个字。
“把这个口出狂言,意图谋逆的小子,给朕拖下去!”
“朕以后,不想再看见他!”
两名亲卫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还在不停叫嚷着“陛下饶命”的邓木华,给拖了下去。
世界,终于清静了。
“唉……”吴用叹了口气,走上前,躬身道:“陛下,臣……也暂时没什么好办法了。”
“不过,经过昨日一战,德州守军,定然也是伤亡惨重,已是强弩之末。不如……先试试攻城吧。”
赵钰也知道,眼下只能如此了。
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下达了军令。
只是,在下令的时候,他特地,用尽全身的力气,补充了一句。
“传朕旨意!全军攻城!”
“但是!谁要是敢伤到城墙上我大夏历代先帝的牌位,哪怕是蹭掉一点漆!”
“朕,就砍了他全家!!”
传令兵懵了。
他张着嘴,手里举着令旗,呆呆地看着自家王爷,严重怀疑王爷是不是被吓疯了,这命令……怎么传?
宁王军的将士们,也全都懵了。
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三个大字: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一名扛着云梯的老兵,茫然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攻城器械,又抬头看了看城墙上那些迎风招展的黑色牌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将军,满脸的皱纹拧成了一团,低声对旁边的同袍嘟囔道:“兄弟,这城……是让咱们用眼神给它瞪塌吗?”
攻城,但是不许伤到城墙上的东西?
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命令!
这仗,还他娘的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