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太爷心里又愧又悔。
白家亏欠了静初太多。
而自己,还在死皮赖脸地挟恩图报,希望静初能再救白家一次。
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白老太爷在祠堂里枯坐一夜,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日一早,就将白家人召集到一起,说出了自己深思熟虑一夜之后的决定。
“景安资质平平,始终无法领悟鬼门十三针精妙之处,又不求上进。
所以,祖父决定,景泰日后也跟着静初学习针法,你们谁先学会鬼门十三针,谁就能成为白家未来的掌门人。”
大房自然不乐意:“父亲,咱白家可素有祖规……”
“坏了祖规,父亲将来到了黄泉之下自然会向着白家列祖列宗请罪。改规矩,总比断了传承要好。我意已决,就这样定了。”
大房心里不忿,不敢多言,只狠狠地剜了白静初一眼。
吃里扒外的货!
白老太爷将白景泰叫到跟前,沉声道:“教你针法一事,乃是静初主动提出的。
这丫头虽傻,但知恩必报,她记着你以前对他的好,所以才愿意教授你针法。
日后你当有兄长之风,对这丫头好一点。”
他遵循昨夜与静初的约定,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在她离开白家之前,暂时不会暴露她的身份与秘密。
因此只能委婉地提醒白景泰好自为之。
白景泰属实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得了静初的好处。
想想以往,自己属实也没有尽到做兄长的责任。
尤其是静初从香河回京之后,对于大房里的纷争,他多是袖手旁观。甚至于,当薛氏刁难静初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出面阻止。
如今想来,静初完全就是以德报怨,真是惭愧。
他重重点头,一口应下。
白二婶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心中不是滋味。
她本来就是刀子嘴泼辣的性子,因为白老太爷的偏心,对大房的人各种不顺眼,明争暗斗。
其实心底里,还是有点不忿静初遭遇的。
现如今静初突然以德报怨,就像是捅到了她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拽住静初的手,一度有些哽咽:“以前,是二婶对不住你。分明你已经这么不幸了,我非但没有帮到你,还因为个药方之事,斤斤计较,一再刁难你。
以后啊,你就是二婶的闺女,凡是静好有的,你也有一份儿。谁若是再敢欺负你,二婶护着。”
静初只是一个劲儿傻笑,就像听不懂似的。
心底里,却如明镜一般。
同样是教授针法,教会了白景安,大房会觉得,这是自己欠白家的,理所应当,然后过河拆桥。
自己转身选择了白景泰,白二叔与二婶懂得感恩,日后二房就是自己在白家的助力,或者,就是自己的囊中物。
白老太爷又吩咐白家大爷:“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侯府的婚事,强求无益,徒惹祸事。昨日摘星楼一事便是教训。
你今日便进宫向着皇上回禀,就说静姝突染恶疾,配不上侯府世子。求皇上收回成命。”
白家大爷撞了南墙,立即遵循白老太爷所言,进宫面圣,战战兢兢地,以白静姝身染恶疾为理由退婚。
皇帝没有想到,主动提出退婚的,竟然是白家,而不是池宴清。
他还等着池宴清主动来求他开恩,正好以此鞭策着池宴清为他排忧解难,全力以赴地治理锦衣卫。
谁让这头野驴往日做事懒怠,都是抽一鞭子,往前蹭一蹭呢。
假如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翻篇,岂不便宜了他?
皇帝一口驳回:“君无戏言,这赐婚圣旨是你以抗疫之功求来的,朕若是收回成命,旁人看来,朕岂不是过河拆桥,言而无信?
你一句轻飘飘的身染恶疾,就想退了侯府的婚,你将清贵侯府的颜面往哪儿放?将朕的颜面往哪儿放?
你老实告诉朕,是不是有人威胁你,逼着你进宫退婚?朕替你做主!”
皇帝不由分说一通训斥,白家大爷吓得抖若筛糠,有苦难言。
“实在是小女福薄,突染恶疾,辜负圣上一片厚爱,配不上宴世子。”
皇帝轻哼:“朕一猜就知道,池宴清若是嫌弃令爱,不满这桩婚事,你让他自己来找朕!不必将你推出来挡箭,滚下去吧!”
白家大爷只能灰溜溜地退出宫殿,一时间一筹莫展,找到池宴清据实以告。
池宴清正忙着熟悉锦衣卫的差事,忙得焦头烂额,听闻白家大爷之言,心里就犯了嘀咕。
皇帝拒绝收回成命,可又让自己去求他,究竟是允还是不允?莫不是提前挖了坑等着自己跳?
白静姝的把柄就在自己手里,她白家不仁在先,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不过,揭露此事之前,池宴清还是特意约见了白静初,与她提前打个招呼。以免白景安冒功之事,牵扯出她的身份。
静初听闻他的决定,丝毫不以为意:“如今我祖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正打算教会白景泰基础针法之后离开白府,你不必顾虑我。”
“离开白家?你去薛府住?”
静初点头。
池宴清眸光跳跃了一下:“秦长寂是不是住在那里?”
“是。”静初老老实实道。
“你们……”池宴清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酸丢丢地道:“去薛府住好啊,有人护着,有人陪着,孤男寡女,无人打扰,可以花前月下,青梅煮酒。”
静初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眉开眼笑:“的确,你这么一说,我都迫不及待了。”
池宴清顿时气结,“噌”地起身:“打扰了,告辞!”
作势抬腿要走,静初一把拽住了他身上的麒麟服。
“官大了,脾气也大。我若继续留在白家,我怕我爹把我给卖了,自然要早点离开。除了秦府,你让我住哪儿?”
池宴清有了台阶下,又转身回来。
怄气是怄气,他也心知肚明,静初如今处境危险,只有秦长寂与王不留行,才能保护她的周全。
自己总不能派一堆侍卫,天天跟着她,更不成体统。
一本正经地调侃道:“多简单的事情,等我甩了白静姝这狗皮膏药,将你娶进侯府住。你贵为世子夫人,谁敢动你?”
静初白了他一眼:“口是心非,你侯府的凤冠霞帔都送来了,还说不想娶。”
“什么凤冠霞帔?”
“自然是白静姝大婚之日所穿的喜服,几日之前就送过来了。你不知道此事?”
池宴清轻嗤一声:“你听谁胡说八道?我爹娘老子现在还在侯府变着花样问候你白家祖宗呢,谁会吃饱了撑的,给白静姝置办凤冠霞帔?”
那就不是侯府送来的?父亲在说谎?
怕白二婶胡搅蛮缠,所以寻的借口?
可白陈氏也犯不着拿几百两银子堵白二婶的嘴。
而且听闻那凤冠霞帔白静姝试穿着压根不合身。
她心里立即升腾起一阵不太好的预感,面色瞬间凝重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池宴清问。
“没什么。”静初沉吟了半晌,方才开口:“或许,你可以暂且沉住气,不必急着与白家大动干戈。”
“怎么,你有更好的办法?”
静初干巴巴地挤出一抹笑:“你可以期待一下,我或许能给你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