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楼梯边。外面看起来天色已暗,三十米高的楼梯口黑洞洞的,透不进半点光亮。
阿廖莎一手费力地托住安东沉甸甸的身体,防止他下滑,另一只手高举着火把,橘黄色的火焰摇曳不定,映得他脸色忽明忽暗。
汗珠子不停地从他额头滚落,砸进衣领,带来一阵黏腻。
安东这坨肉,真他娘的重!简直像背了头死猪。阿廖莎咬着牙,感受着背上勒紧的绳索和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重量,一个阴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得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安东“意外”消失,不能让那个女人看出来,她那眼神……像刀子。
他暗自唾骂,自己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
想当初,他还是个“政委”,虽然是假的。在维亚济马前线受了点“伤”——其实是自己偷偷弄的——就被调回后方,休养一阵后,居然被派到这个鬼地方当什么巡逻队长。真是走了狗屎运,又像是跳进了另一个粪坑。
真正的阿廖莎·波克罗夫斯基政委,那个一脸正气、满脑子理想的傻瓜,早就在维亚济马的烂泥里喂了蛆。
他不过是惩戒营里一个不起眼的诈骗犯,因为长得有几分相似,又装得够孙子,把那个真政委哄得团团转,套出了不少底细,最后瞅准机会玩了手狸猫换太子。
谁能想到,一个罪犯也能摇身一变,成了发号施令的“同志”。
他还清楚记得,地铁站里那些鬼东西刚出现的时候,他正带着几个手下在医患区附近。起初他还以为是那些饿疯了的贱民在闹事,抗议食物不够,药品短缺。这种事在后方见得多了。
可冲过去一看,哪里是什么平民暴动!那些玩意儿根本不是人!他当时腿肚子就软了,这不是他第一次撞见这种怪物了。
就在维亚济马前线,惩戒营,炮灰,长官们发给他们每人一把破枪,十发子弹,然后就像赶牲口一样,让他们去冲德国人的阵地。他妈的,那帮军官老爷根本不拿他们当人看。
那个真政委倒是个十足的蠢货,喊着口号冲得比谁都快,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去送死的。
阿廖莎心里骂着娘,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从牢里拉出来的炮灰,可后面督战队的机枪黑洞洞地对着他们,不去冲锋也是死路一条,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冲进了德军阵地,伤亡小得出奇,他当时心里还一阵窃喜,想着或许能凭这次冲锋的功劳,脱离惩戒营这个鬼地方。
谁知道,等那个傻瓜政委带着他们跳进战壕,里面根本没有惊慌失措的德国佬,只有一群摇摇晃晃、嘶吼着的……怪物。穿着平民的衣服,但那样子,那声音,绝不是人!政委居然还以为是被德国人做了实验又推上前线的炮灰,还想上前去“安抚”他们。
结果,政委刚走近两步,就被一个怪物猛地扑倒在地。
阿廖莎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吓得魂都没了,他在进惩戒营前是个不太守法的小商人,走南闯北听过不少传闻,说什么波兰那边有种吃人的怪物,长得像人,他一直以为是德国人编出来吓唬人的鬼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他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抓住政委还在抽搐的腿,使劲往后拖,等把人拖出来,阿廖莎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政委的脸和手上的皮肉几乎被啃光了,森森白骨清晰可见,还在往下滴着血。
他几乎是把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政委尸体当成了垫脚石,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一道不起眼的起落门。
那门是木头做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哐当”一声把门拽了下来,然后死死用后背抵住,心脏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腔,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
门那边怪物的嘶吼和抓挠声让他头皮发麻,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他稍稍缓过一口气,惊魂未定地转过身,想看看这门后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能不能找到别的出口。
这一转身,差点把他刚缓过来的那口气又吓回去。
里面居然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完整德军制服,头上戴着防毒面具,看不清脸的家伙。
更让他亡魂大冒的是,这家伙身后,影影绰绰地站着几只……就是外面那种怪物!一模一样!
可诡异的是,那几只怪物并没有扑上来把他撕碎,甚至没有攻击那个德国兵。
它们只是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的、像是被压抑着的嘶吼,身体却僵硬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缚着。
阿廖莎的大脑彻底宕机了,这是什么情况?德国人跟这些鬼东西……一伙的?
他觉得自己死定了,前后夹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裤裆里那股熟悉的、丢人的骚味正在酝酿。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那个戴着防毒面具的德军士兵,只是微微歪着头,透过那两个圆形的镜片,“打量”着他。
那不是看敌人或者猎物的眼神,更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物品?对,就是物品,一种冷漠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纯粹的好奇和评估。
这比直接开枪更让人毛骨悚然。阿廖莎浑身僵硬,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他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想喊,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