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亮的公寓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混合着某种腐烂的甜腥气。他的右手又开始腐烂,这次连特制的手套都遮不住——黑色的坏死组织已经蔓延到手腕,医生束手无策,说这种坏死没有任何医学解释,像是\"被某种强酸从内部腐蚀\"。
\"它们在桥墩里唱歌...\"俞亮蜷缩在沙发上,眼白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像是很久没喝水,\"我测量过了,新桥的七个承重柱和古桥的七个桥墩经纬度完全一致...这不是巧合...\"
他颤抖着展开一张图纸,上面精确标注着新旧两座桥的结构对比。七个承重柱的位置与古桥桥墩分毫不差,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承重柱的施工日期,正好对应着当年七个孩子被埋入桥墩的农历日期。
程媛展开新桥的设计图,突然发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七个承重柱加上中央的主塔,正好构成一个巨大的五边形。而主塔的位置...
\"就是当年第八个桥墩的位置。\"俞亮苦笑,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在茶几上画着五边形,黑血从指尖渗出,\"它们在重演历史,只是这次...主塔才是真正的'泄怨口'。那些孩子...他们不是要复仇,是要完成当年被中断的仪式。\"
窗外,月亮渐渐被乌云遮蔽。俞亮突然僵直身体,右眼的瞳孔扩散到整个眼眶。他用一种不属于自己的童声唱道:\"七人哭,一人笑,塔顶月圆把债讨...\"声音时而像男童,时而像女童,仿佛多个孩子在同时说话。
程媛想扶住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俞亮站起身,机械地向门外走去,右手腐烂的皮肉一块块掉在地板上,露出森森白骨——那骨头上,赫然刻满了细小的五边形符号,每个符号里还刻着不同的姓氏:程、俞、李、王...
\"俞亮!\"程媛抓住他的左臂,触感冰凉得不似活人。俞亮转过头,右眼完全漆黑,左眼却充满恐惧,嘴唇颤抖着挤出几个字:\"救...救我...它们在叫我...\"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从远处传来。俞亮猛地挣脱程媛,步伐僵硬却坚定地走向电梯。程媛紧跟其后,发现电梯按钮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不存在的楼层标记——一个用血画成的五边形。
新桥工地寂静得可怕,只有夜风吹过钢架的呜咽声。主塔已经建到三十米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柄指向夜空的利剑。程媛追着俞亮来到塔底,看到七个湿漉漉的小脚印从河边一直延伸到施工电梯,每个脚印里都积着暗红色的液体。
电梯无人操作却自动上升。透过铁丝网,程媛看到每个未完工的桥墩上都站着一个小身影,他们手拉着手,仰头望着主塔顶端。当电梯经过第七号桥墩时,那个穿白衣的小女孩突然转头,对程媛露出一个没有牙齿的笑容,举起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缩小版的怀表,表链上拴着程媛小时候的照片。
塔顶平台上,冷风呼啸。俞亮跪在中央,用白骨右手在地上画着血五边形。七个幽灵从四面八方飘来,环绕着他,最年幼的那个——怀表里的婴灵——飘到程媛面前,递给她一块尖利的玻璃。
\"选择...\"七个声音同时响起,在夜空中回荡,\"他的血脉...或你的...完成仪式...\"
程媛接过玻璃,突然明白了一切。这不是复仇,而是一场跨越百年的献祭仪式,需要程、俞两家的血脉自愿完成。当年的程墨选择了自我牺牲,却不知真正的解法不是用一条命换七条命,而是...
她看着神志不清的俞亮,又看看婴灵期待的眼神,突然想起家谱上那行隐形字迹的最后部分:\"唯以诚心,可解怨结\"。
\"我明白了,\"程媛轻声说,眼泪滑过脸颊,\"你们要的不是复仇,是要有人承认你们的痛苦...\"
她缓缓举起玻璃——却不是刺向俞亮或自己,而是划向空中,将那个无形的五边形契约一分为二。
\"以程家之名,\"她声音坚定,\"我解除这个诅咒。不是通过血债血偿...而是承认你们的痛苦。你们的故事会被记住,你们的名字会被知晓...\"
七个幽灵同时发出刺耳尖啸,主塔剧烈摇晃。婴灵却笑了,它飘到程媛身边,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说:\"谢谢你,姐姐。\"然后化作星光消散。其他幽灵一个接一个地走向塔边,在月光下化为透明,最后消失前,每个幽灵都回头看了程媛一眼,眼中的怨恨已被平静取代。
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主塔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小的刻字:
\"安息吧,孩子们。\"
俞亮醒了过来,右手的腐烂奇迹般停止了。在他们脚下,血五边形渐渐变淡,最终消失无踪。远处,新桥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这一次,它将只是一座桥,不再承载那些黑暗的秘密。
三个月后,程媛在新桥落成典礼上看到了一块小小的纪念碑,上面刻着七个名字——那是根据她和俞亮的调查,找出的七个孩子的真实姓名。纪念碑旁种着七棵桃树,据说能驱邪避凶。
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孩子们的笑声。程媛摸了摸脖子,那里的疤痕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段无人知晓的记忆。她转身离开时,似乎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说:
\"再见,姐姐。\"
但当她回头,纪念碑前只有阳光和树影,安静而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