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竹阁的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苏婉儿指尖的温度几乎要灼穿那页带焦痕的信纸。
油布包上安西军特有的箭头火漆还带着沙粒的粗糙感,她甚至能闻到上面淡淡的铁锈味——是血渍混着戈壁风沙的气息。
\"李烈......\"她低唤这个名字,喉间发紧。
前世史书里不过一句\"安西斥候李烈随封常清西征,没于阵\",此刻墨迹未干的信却在说,他被吐蕃俘虏三年,刚从沙州逃归。
系统界面在眼底浮起,李烈名字上方的命运线本是暗红,此刻突然跳动着泛起蓝芒,像将熄的篝火被风重新吹旺。
\"青竹!\"她转身时撞得妆奁轻响,\"去前院找小六子,让他立刻来松竹阁。\"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六子扒着门框探进头,发顶还沾着未拍净的草料——显然是刚从马厩跑过来。
\"小娘子!\"这少年不过十五岁,瘦得像根青竹,此刻眼睛亮得惊人,\"青竹姐姐说有急事?\"
苏婉儿将信纸递过去,见他指尖微微发抖地摸过那枚军印,突然按住他手背:\"现在去城南破庙,告诉门房老周,就说'胡杨叶子落了'。
若见到穿灰布短打的疤脸汉子,带他走后巷,绕开西市的巡城卫。\"她从腕间褪下翡翠缠丝镯,\"拿这个给老周,他知道轻重。\"
小六子攥着镯子跳起来:\"小娘子放心,我走墙根儿都不会踩出半片瓦响!\"话音未落人已冲出门,廊下灯笼被他带得摇晃,映得影影绰绰,倒像他脚下生了风。
寅时三刻的驿馆还浸在晨雾里,苏婉儿裹着青竹的粗布衫,跟着小六子猫腰穿过两排杂树。
破庙后墙有个半人高的洞,刚钻过去就闻到浓重的马粪味——李烈正倚在草料堆上,银甲虽旧却擦得发亮,眼角那道从眉骨贯至下颌的伤疤在雾里泛着青白。
\"苏小娘子。\"他站起来时带落几片干草,声音像砂纸磨过青石,\"某在沙州地牢里,听吐蕃人说'长安的官儿只看得见朝堂,看不见玉门关外的血'。\"
他从怀里掏出张卷成筒的羊皮,展开时露出密密麻麻的红圈蓝点:\"这是他们的粮草囤,在党金山北麓;骑兵营扎在黑河湾,每晚亥时换防。\"布满老茧的手指重重按在沙州位置,\"若再迟三月,等积雪化了,他们的铁蹄能直接踏到凉州城下。\"
苏婉儿盯着地图上的标记,系统突然震动——唐韵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青史补阙阶段的人脉图谱功能悄然解锁。
她喉间发紧,前世课本上\"河西走廊失守\"的黑字突然变得滚烫:\"将军可知,为何选在此时联系我?\"
李烈扯动伤疤笑了下:\"某在牢里听商队说,苏家二娘子能让濒死的桑田重新抽穗,能让走镖的汉子愿为你挡刀。\"他突然单膝跪地,银甲磕在青石板上脆响,\"某这条命是捡来的,但河西的百姓,不能再当弃子。\"
晨雾渐散时,苏婉儿攥着地图冲进苏府正厅。
苏老爷子刚喝完早茶,茶盏搁在案上还腾着热气,见她发梢沾着草屑,眼底闪过惊讶:\"婉儿这是......\"
\"祖父,借您的拜帖一用。\"她将地图摊在檀木桌上,\"吐蕃联合突厥,要在三月后攻河西。
兵部尚书若再推诿,儿臣想请太子主持大局。\"
苏老爷子的手顿在茶盏上方,浑浊的眼突然亮起来。
他盯着地图上的红圈看了半柱香,突然拍案:\"好!
明远前日刚抄完《孙子兵法》,让他明日以国子监学生名义办个'边疆防务研讨会',把陈侍郎、张御史这些旧识都请去。\"他从袖中摸出枚羊脂玉佩,\"拿这个去请太子,就说老夫当年在陇州当刺史时,替他母家挡过一次马贼。\"
研讨会那日,集贤殿的青砖地被踏得咚咚响。
苏明远站在讲台上,素色襕衫洗得发白,却挺得笔直:\"吐蕃选党金山北麓囤粮,是因那里背风,积雪三月不化——可他们忘了,融雪时河水暴涨,粮草运不出来,反成累赘。\"他展开李烈的地图,\"若我军此时在黑河湾设伏......\"
堂下突然响起抽气声。
陈侍郎捻着胡子点头,张御史用笔杆敲着桌案:\"有理!
当年高仙芝攻小勃律,用的就是这招!\"太子李承瑛坐在末位,原本漫不经心的手渐渐攥紧,待苏明远说完,突然站起来:\"好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传旨,让兵部立刻核对此情报。\"
苏婉儿站在屏风后,看着苏明远耳尖发红却依然条理清晰的模样,眼眶微热。
再看苏老爷子,正用袖子抹眼角,嘴里念叨着\"苏家有后\",倒像个孩子。
可这份热乎劲儿还没焐暖,当晚小六子就撞开松竹阁的门,头发乱得像鸡窝:\"小娘子!
李将军不见了!
驿馆里只留了半张残图,还有......\"他递来片染血的碎布,\"墙角有拖拽的痕迹,像是被人捂了嘴拖走的。\"
苏婉儿的指尖在残图上摩挲,突然顿住——地图边缘有块墨迹泛着奇异的紫,对着月光一照,竟显出几个小字:\"玉门关外三十里,烽火台二号\"。
系统界面的红芒骤然暴涨,将\"烽火台\"三字映得刺目。
她捏着残图的手微微发抖,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像敲在她心上。
玉门关外的烽火台,怎会平白出现在李烈的图上?
难道......
(结尾悬念:她盯着那行隐字,忽觉后颈发凉——李烈冒死带回的,或许不只是吐蕃的情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