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珩非走之前仍放不下心,哪怕家里已经无死角地安装上了监控,他却还是忍不住不断地和阮莘嘱咐,叫她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也要好好吃饭,按时睡觉,不要乱想,有事打电话。
直到阮莘佯装嫌弃他不耐烦,池珩非才悻悻作罢。
临走前,阮莘送池珩非到了别墅外。
车门外,池珩非搂着阮莘的腰,眷恋不舍地偏头亲了下她的唇。
他说:“等我回来。”
阮莘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池珩非笑了下,最后又伸手抱了一下阮莘:“好。”
快要来不及了,纵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池珩非也只能上车。
看着车开走后,阮莘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晒了晒太阳,才扶着腰在阿姨的陪伴下慢慢往别墅里走。
阿姨们平时在一楼,阮莘喜欢安静,就住在楼上。池珩非一走,没人会到楼上去打扰她,整层都安静到几乎没有声音,甚至让阮莘觉得有些乏味无聊。
自从上次在医院看望老师时不欢而散以后,温淮再没有给阮莘发过消息,像是在单方面和她冷战。
阮莘心里理解,她情急之下和温淮说了那样可耻的话,温淮不骂她一顿就不错了,这样彼此僵持沉默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
要是温淮也一时情绪上头,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池珩非看到以后会做什么,阮莘不敢想。
至于家人,自从阮莘月份大了之后,就有些逃避再给家里打电话。她最后想给自己留的一点余地,就是对家里隐瞒这个孩子的事。池珩非尊重她的意愿,并不干涉。
所以,事到如今,手机上就只有池珩非还会给她发消息了。
恍惚间,阮莘觉得,怀孕待产在家的这些日子,她好像正在逐渐与这个社会脱节。
这天,刚吃完晚饭,阮莘拿出手机时,就见池珩非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池珩非问:我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
阮莘愣了下: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池珩非回复:见到合作伙伴的小女儿了,很可爱。孩子不太像爸爸,应该很像妈妈。
又过了几秒,池珩非追过来一条消息:我们的孩子也会很像你。
阮莘面无表情敲上一行字:像你不好吗?
池珩非:我没什么优点,想孩子多像你一点。
阮莘目光快速掠过那行字,打下一句:我也没什么优点。
对面的池珩非几乎是立刻就否认:不。
池珩非:你很好。
阮莘看着那条消息,久久没有回复。她不想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最终索性关掉手机。
放下手机后,阮莘缓缓起身,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后,阮莘用毛巾擦拭头发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怔了怔。
浴室里水汽弥漫,蒸得阮莘脸颊泛红,恍惚间让她看起来像是有了点气色一样。
她目光下移,脸上毫无波动地审视着自己的身体。自怀孕之后,她其实很少再这样看自己,但像是已经逐渐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再从镜子里看自己时,阮莘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抵触了。
镜子里,她的皮肤因很少见到阳光而白皙到有些病态,四肢依旧纤细,甚至有点瘦弱,所以才显得已经临近预产期的肚子是那样违和。
像是一个怪物。
阮莘对于有一个自己的小孩这件事没什么执念,从前的她更倾向把自己的精力用在工作上,所以就算在遇见池珩非和池司瑾之前,结婚生子也向来排不进阮莘的人生规划里,在她心里有远比这些更重要的人和事。
如今,却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迫怀上了一个自己完全不期待的孩子。
一想到肚子里这团时常像心跳一样搏动的肉是池珩非的种,阮莘就厌恶到止不住生理性呕吐。
她被水汽润湿的眼睫颤了颤,用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眼里流露出一种厌惧与痛苦交织的复杂情绪。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想起刚刚池珩非的消息,阮莘只觉得嘲讽。
现在这样的她,好在哪里?
最终,阮莘闭了下眼睛,转过身去。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这个孩子能多像池珩非一点,最好和他彻头彻尾地如出一辙,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夜里,阮莘好不容易睡下,却又因一个接一个的噩梦而睡得并不安稳,半夜甚至被肚子里不断闹腾的孩子踢醒了。
等她满头是汗地艰难坐起身时,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她低下头,神情痛苦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甚至能感觉到腹中胎儿的心跳。
看着因胎儿动作而不断被扯动变形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有东西冲破而出的肚皮,一想到肚子里揣了一个陌生的活物,阮莘就害怕地想哭。
不知道为什么,阮莘此刻心慌得厉害,如果是往常池珩非在身边时,他早在阮莘起身的一瞬间就会跟着惊醒,立刻检查她的情况,再安抚她满溢出来的恐惧和不安。
可她现在只有一个人,连个帮忙分担她情绪的人都没有。
阮莘第一次这么需要池珩非,这么满腔恨意的需要池珩非。
阮莘脸上湿润,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势暴烈,窗户甚至都起了雾,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房间里也异常的闷,让阮莘有点喘不过气。
她用力呼吸了几次,不知道呼吸困难是心理作用还是胎儿压迫肺部,只是实在难受,就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想给池珩非打电话。
却在抬起头时,忽然瞥见房间里的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关闭了。
怪不得会这么闷热。
阮莘把手机放下,掀开被子,慢慢下床,想要开灯去找遥控器调试空调,却发现灯打不开,房间里没有通电。
整个别墅好像都断电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阮莘以为是阿姨,就想开门去问她是怎么了。
却在刚打开门的瞬间,被人从外一把扯过去,捂住嘴锁在了怀里。
阮莘一瞬间睁大了眼,瞳孔紧缩,她下意识护住肚子,刚想呼救,下一秒却整个人都僵住了,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凉了一遍。
黑暗模糊了她的视线,却让其他感官更加清晰,比如脖间紧接而来的凛冽的金属凉意。
摸过无数次手术刀的阮莘立刻就意识到,那是一把相当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