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灯湖会。
皇宫里如何大乱,都不是百姓们会关心的问题。
天下人只知道那一夜听说有敌军来犯,宫乱后西魏帝大病,主动让位给十二岁的六皇子。
由朝臣之首,三军将领陆栖寒,亲自辅佐登位。
至此,西魏也终算太平。
至于之前那些关于陆家人,和陆栖寒的各种谣传,也逐渐销匿在时间的尘埃里。
百姓不在意谁是好官,只在意,谁能带领他们走向真正的平和稳定。
入夜的灯湖会,和去年一样,人来人往。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
苏暖暖抱着一堆买来的冬瓜糖,开心得像是个小孩子。
“怎么,你答应要补偿我的,才买这些冬瓜糖,就不乐意了?”
旁边跟着的高大男人一脸宠溺:“好,给你买,全部包下吧。”
“啊!那边有打火花!我要看,要看!”
“暖暖,慢点。”
少女小跑在前,男人紧张追在后面,一切都是这样的岁月静好。
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停在了河边。
“公子,要出来吗?”
里面响起男子的咳嗽声。
帘子被掀开一条缝,露出许慕舟的脸。
“苏小姐好像就在前面呢。”
许慕舟一眼看到前方的两个人,他摇了摇头,轻轻笑了:“不去打扰了,走吧。”
出来看一眼,也是足够了。
原来,许慕舟那日重伤后,并没有死,而是被西魏帝带了回去,还给他救治上了药。当然,西魏帝可没这么好心,他只是打算利用他,去威胁苏暖暖现身,没想到出了沈青的事。
“哎呀!谁家马车啊,突然掉头是想吓死谁啊!”
女扮男装的少女,叉腰对着车内骂骂咧咧,气焰十足。
骂的那驾车的小厮脑袋都不敢抬。
还是许慕舟掀开了帘子看来一眼:“对不住,是我吓到这位小公子了,还请小公子留下名讳住址,明日我好亲自去送些赔礼……”
看到许慕舟的那一眼,南烟公主身子惊得一震。
那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匆匆跑了!
许慕舟一脸茫然。
这小家伙,怎么看到他像是看到个鬼一样?
不过此人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呢?
觉得眼熟的,不仅仅是许慕舟,还有跟在南烟公主身边的宫女。
“公主,方才那个人好生眼熟,长得好像是公主画中的那个人呢?”
宫女并不知这个人是谁,只晓得南烟公主替苏暖暖被关进西魏帝密室的那段时间,是密室里关押着的另一个公子,一直在安慰她。
陪着她度过了最惊险可怕的那段时光。
后来,南烟公主便画了一张男子的画卷。
曾经她喜欢陆栖寒,是执念。
以至于南烟公主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是为了争那一口气,还是真的喜欢。
她只知道,只确定的是,此刻的自己,是真的心跳加速!那脸也早已经红透,如同猪肝。
她紧张地捂住脸,一溜烟跑开了。
路上跑得太急撞上了一个摊位。
正在摊位前挑选东西的赵铃儿被惊得一个后仰,差点摔去了地上。
好在有人从后面出现,一把接住了她。
赵铃儿转身,看着出现的人,一怔,随后眼神躲闪,不悦地说。
“我都说了,让你别再来跟着我了。你还跟来,烦不烦啊。”
陆衔风嘴里叼着一个狗尾巴草,撇嘴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路是你家的?我凭什么不能走?”
“你!”赵铃儿咬了咬唇,“我已经二嫁之人,你到底明不明白!”
在她母亲病逝后,赵铃儿就和孟祈年和离了。
孟祈年当然不同意,但他那时候因为牵连了皇城乱子的事,已然自身难保。
和离的事情,进行得很私密,她也不想宣扬出去,留下和离书带上自己的身边人就离开了。
不晓得这个陆衔风是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居然知道了。
从那时候起,他就时不时跟在自己身后。
像是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二嫁又怎样?”陆衔风一脸不屑,“小爷乐意!”
沿路的花灯,映照的赵铃儿眼圈微红:“可是,你的名声会被我带坏的。”
“笑死了,你也太看不起我陆衔风了吧,要说名声,谁能有我如何的臭?”
再臭一点,又还能臭到哪里去?
“那你的家人,也不会允许你去和一个嫁过人的女子接触……”
陆衔风直接捂住她的嘴,从未有像是现在这样的认真和严肃。
“我喜欢的人,干他们何事?”
赵铃儿的眼中逐渐闪烁着一道道晶莹。
陆衔风手往下,直接牵着她的手!
在掌心握得极紧极紧,如一个无声却又同样掷地有声的承诺。
“走,今夜小爷心情好,陪你逛灯会!”
赵铃儿仰起头,吐出一口气,像是释怀了什么,终于迈出了这一步:“好。”
不远处,陆赋雪看到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
六弟这也算是终于开窍了。
陆湛戳了戳他:“四哥,六弟都追上姑娘家了,你呢?可有消息?”
陆赋雪瞪他一眼。
“还说我,那你呢?”
陆湛摆摆手:“我就算了吧。”
他的志向可不在此。
而是在远游天下。
“现在西魏安定,我也给三哥提过了,明日就准备出京。等我巡游归来,可是要好好见一见咱们的这个四嫂嫂哟!”
被四哥连瞪了好几眼,陆湛赶紧求饶,找了个由头,连忙跑了。
留下陆赋雪一人,他深呼吸一口气。
灯湖会是热闹的,但也是孤寂的。
他看着四周成双成对的少男少女,轻声笑了笑,准备离开。
不远处藏书摊贩的叫卖声,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陆赋雪被摊位上的书册吸引,走了过去。
也是巧,上面正有一本他苦寻许久的诗词。
他刚伸手去拿,却是和另一个人伸来的手碰了个正着。
对面的阮凝心一惊,赶紧缩回了手,抬头看着对面的白衣公子,一脸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公子,这是你先要的。”
陆赋雪明明是第一次见眼前的女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阮凝心极少出来社交,加上陆赋雪看着自己的眼神太专注和灼热,她紧张地埋下头,转身匆匆离开。
离开的急,一本书从她怀中掉出来。
“喂!姑娘,你的书!”
陆赋雪赶紧上前捡。
待看到书册上熟悉的字迹,他眼睛一亮,颤抖地抬头!
“姑娘,等等——”
花灯中忽有长风起,吹到了京郊之外。
山头上观音庙里,响起的钟声随着那染满人间风月的风儿,一阵阵萦绕天外。
跪坐在蒲团上的老和尚双手合十,笑得隐晦。
“缘是如此,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