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夜军攻入城中后,战争立刻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
沈白楼先一步在地主家臣心中种下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那句‘只诛首恶,降者不杀’勾起了每个人最原始的求生欲望,大量家臣选择放弃抵抗,亦或是满城逃窜。
至于那些死忠家臣,在玄甲重骑与玄甲步兵的围剿下,很快屠杀殆尽。
沈白楼骑马进城时,北门乌泱泱跪了不下两千人,为首者一身官服,以额点地,此人便是太仓县的县令。
“将军!下官遭乱贼裹挟,受困城中,为求麻痹贼人,只能忍辱负重,本想趁乱打开城门恭迎王师,不曾想将军麾下悍将如云,顷刻便攻破北门,真乃可喜可贺!”
太仓县县令小心翼翼抬起头,擦拭额头冷汗,阿谀奉承张口就来。
“可喜可贺?”
沈白楼驾马逼近,一马鞭抽在他的脸上,怒道:“为了破城,我今日战死两百多位将士,这笔账怎么算?!”
在进城前,沈白楼已经从军营得到消息,攻城死伤四百多人,只有两百来人稳住伤势,另有两百二十三人战死,这些人九成都是临海县收编的地主家臣。
“给我拉下去,剁碎了喂狗!”
沈白楼咬牙怒道。
“将军饶命,饶命啊......”
在两名士兵的拖拽下,太仓县县令惊叫求饶,直至被人丢在墙角,昔日太仓县一手遮天的县尊,如今也如野狗,被人当街宰杀。
除却太仓县县令因为身份特殊的缘故,士兵们不敢贸然斩杀,留待沈白楼亲自发落,其余一干地主都被斩尽杀绝,化为了士兵手里的战功,剩下跪在城门口的两千多人,都为投降的战俘。
从太仓县中,搜出地主与县令的财物,折合白银十四万两,粮草九万石,战马两百余匹,九品补药两千三百份,八品补药八百份,一阶宝药十五株......
太仓县位于内陆范围,无法绕开沿海三县的势力,染指海上走私,故此地主财力远不如临海县。
这些地主在决定死守太仓县的同时,大多已经先一步分出部分族人,携带财物逃离了太仓县,在明知危险来临时,商人很少会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沈白楼在吞下童家数百万两的赃款后,这点收获已经不能让他感觉到狂喜,但地主那么多,也就一个童家依靠妖界碎片中的玄铁矿石,走私出百万家财,往后只怕再难遇到这种好事。
还是老规矩,让一千五百多位农奴领了半石粮食,全部放归,余下的六百多位家臣,则全部收编。
当天,太仓县城的城头升起阎家的金乌旗,以及破夜军的日月旗。
商会前些日雇佣临海县百姓,送来一千石粮草,这些百姓也被沈白楼继续留用。
“苏望,你让商队的人在城中设十座粥棚,每日派粥两次,并让人在派粥的同时,宣传破夜军的均田政策,让百姓一传十,十传百,以此为媒介,看看能否把逃难的人口重新吸引回来。”
“将军,如此大费周章,所消耗的财力不可计数,当真值得吗?”
苏望对于沈白楼救助百姓的行为十分不解。
“正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得。”
沈白楼望向死气沉沉的太仓县,说道:“这个道理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苏望虽然听不懂,但也没有多问,而是开始组织人手,按照沈白楼给出的指示架设粥棚。
此时士兵们正在根据战功派发赏银。
一位名叫‘程雨’的什长获得了‘先登’奖励,额外赏赐三百两,升为队正!
先登在特殊情况下,比如久攻不下时,将官为了激励士卒,会不断加码,使得奖励十分惊人。
但在一般的攻城战中,按照史书记载,赏银一般只有几十两至几百两区间,是四大军功中,奖励最少的军功。
程雨取了赏银,在一众将士羡慕的目光中,缓缓走下台去。
“神气什么,不就是个先登么?我要不是斥候,还能轮到你?”
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程雨朝声音的源头望去,见到一个矮小敦实的斥候兵抱手站在人群中。
“徐青牛,嘀咕什么呢?”
身后传出斥候伍长的声音,骂道:“还不滚上去领赏银?”
“到我了?”
那矮个子斥候闻言脸色一喜,也不再理会程雨,屁颠屁颠跑去领赏。
......
沈白楼坐在县衙中,正在翻阅太仓县的黄册和鱼鳞册。
一位书算跪在堂前,身体抖如筛糠。
“你叫什么名字?”
沈白楼头也不抬,突然发问。
“小人王进喜。”
那书算高高瘦瘦,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写满了恐惧。
“你为何不逃?”
沈白楼抬起头,凝望向他。
太仓县的县衙运转还算正常,书算也非他一人,但沈白楼来时,整个县衙上至师爷,下至皂史,早已逃之夭夭,唯有此人还在整理文书。
“小人因得罪了县尊,被罚整理文书已有数月,将军破城时,小人并不知晓......”
他牙齿打颤,声音发抖。
“因何时得罪了那县令?”
沈白楼来了兴趣。
王进喜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声说道:“县尊的夫人金氏想与小人私通,被小人拒绝后,便怀恨在心,用各种手段多次为难小人。”
“......”
沈白楼看着这位年轻书算,对方从外貌看来,还是有几分秀气,身上衣物很是朴素,甚至有几个隐蔽的角落打了补丁。
“可想做这太仓县的县令?”
沈白楼饶有兴趣问道。
“啊?”
王进喜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看着沈白楼。
这位刚刚攻打进县城的不明来历的将军,不仅不杀自己,还要让自己做县令?
这未免也太荒诞了!
“想,还是不想?”
沈白楼也是没有办法,手里头的行政人才太少,根本没有能用得上的人。
这书算看起来品行不错,且在县衙任职书算数年,应该懂得县衙的运作。
在没有合适人选的情况下,用一段时间试试,要是有能力就继续用,实在扶不上墙,后面再换了就是。
迎着沈白楼的目光,王进喜深刻意识到这对于他而言,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向软弱的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回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