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拓跋绮这边,在千秋宴次日便主动去寻了钟梓萱。
两人皆是性情爽朗,英姿飒爽之人。
她们或在校场切磋武艺,刀光剑影间火花四溅;或策马郊外,纵情驰骋。
或秉烛夜谈,分享各自国度的风物与理想。
拓跋绮深感大炎贵女圈中,能让她如此畅快相交、意气相投者寥寥无几。
钟梓萱便是那唯一的例外,只觉相见恨晚。
钟梓萱又何尝不是?
她亦觉得终于寻到了能真正理解自己、志趣相投的闺中知己。
两人惺惺相惜,引为至交。
每日形影不离,情谊日笃。
至于拓跋宏,则与赫连澈臭味相投。
两人除了结伴在京城各处寻欢作乐,品尝美食,欣赏美景外。
还将目标一致转向了穆疏影。
见识过那两位煞神的本事后,他们哪里还敢对那天宴上的其她三人存半点心思?
只恨当初不知她们的身份啊!
于是,穆疏影便成了他们眼中最合适的想要得到的猎物。
两人轮番上阵,殷勤备至地堵在穆府附近,试图献上各种礼物、制造偶遇。
这可苦了穆疏影。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两国异国皇子的“热情”吓得花容失色,心惊胆战。
几乎不敢踏出房门一步。
更让她恐惧的是,她清晰地预见到,陛下最终极有可能会同意将她作为和亲的人选,远嫁到东朔或者北萧去。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
崇靖帝的心思她如何看不透?
牺牲一个并非宗室的贵女,既不用动用自己的公主,又能有效维系与强邻的关系,换取边境的安宁或通商的利益。
如此划算的买卖,陛下怎么可能不同意?
因此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时刻笼罩着她。
母亲本就体弱多病,听闻此事后忧惧交加,病情愈发沉重,缠绵病榻。
父亲更是追悔莫及,老泪纵横。
痛心疾首地自责道:“都怪为父!都怪为父啊!要不是之前一心想着……想着将你待价而沽,迟迟没有将你嫁出去,你也不会……也不会遭遇到如此境地啊!”
父亲的悔恨,母亲的病痛,自身如同待宰羔羊般无法掌控的命运……
重重压力如同冰冷的巨石,将穆疏影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的处境,已然是风声鹤唳,孤立无援,前路黯淡。
如同被推到了悬崖边缘,只等着那决定命运的一推落下。
而更无耻的落井下石,也随之接踵而至。
五皇子与八皇子竟先后寻了由头,避开耳目,偷偷登上了穆府的门。
两人来的目的,如出一辙。
他们皆抛出了同一个诱饵。
表示他们愿意迎娶穆疏影,让她成为皇子妃,以此助她逃过远嫁异国的命运。
而交换的条件,则是要求穆父明确表态,全力支持他们。
在未来的夺嫡之争中站在他们这一边。
这两人,一个母族根基浅薄仅为平民,一个母族虽是皇商却终究地位不高,在朝中势力单薄。
都急需拉拢手握一定实权的官员作为臂助。
而在这之前,他们心知肚明,穆父根本不可能选择他们这样的皇子作为靠山。
但此刻不同。
他们看准了穆家父女走投无路,认定他们别无选择。
要么将女儿嫁给他,留在大炎。
要么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当成筹码远嫁异国,从此骨肉分离,生死难料。
在两人看来,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然而,他们低估了穆疏影的烈性与清醒。
当穆父内心动摇,带着几分希冀和无奈将两位皇子的提议告知女儿时。
穆疏影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反而浮现出冰冷的嘲讽和决绝。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爹,他们二人,不过是趁火打劫,行此趁人之危的卑劣之举,况且,他们志大才疏,论能力、论心性、论背后的势力,女儿不认为他们最终能赢过盛王殿下以及其他几位强势的皇子。”
“若女儿今日为求自保,真的嫁于他们任何一人,他日新帝登基清算旧账,女儿必受牵连,甚至可能累及我穆家满门!此乃饮鸩止渴!”
她顿了顿,眼中是看透世情的清明与不屑:“再者,女儿……也确实看不上他们,他们,绝非良配!所以,女儿绝不同意此事。”
穆父被女儿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心中那点侥幸瞬间破灭,只剩下更深的绝望:“那你……你都不愿,可有想其他办法逃过这一劫?”
穆疏影没有立刻回答。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
铜镜映出她那张依旧倾国倾城、却写满疲惫与哀伤的容颜。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光滑的脸颊。
眼神从痛苦挣扎,逐渐变得冰冷而决绝。
“有。”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第二天,一个震惊整个京城的消息如同惊雷般炸开。
大炎第一美人穆疏影,居然毁容了!
原因是她忧心母亲病情,昨日前往城外寺庙祈福。
归途中不慎失足摔下山坡,恰巧摔在一棵大树下,被地上尖锐的断枝划伤了脸。
伤口深可见骨,容貌尽毁。
消息传出,整个京城为之哗然。
无数人为之扼腕叹息,感慨天妒红颜。
一代佳人竟遭此横祸,从此绝色容颜不复存在,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然而,正在大理寺处理公务的叶溪浅听闻此讯,心中却猛地一沉。
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意外”背后的真相。
什么摔跤,什么树枝划伤……
这不过是对外粉饰太平的托词。
事实的真相,远比这残酷百倍。
绝对是她自己,对自己下了狠手!
这一点,与原书的轨迹惊人地重合了。
那个骄傲又清醒的穆疏影,为了自保,只能选择最惨烈、也最有效的方式。
来亲手毁掉自己最引以为傲、却也带来无尽灾祸的容颜。
叶溪浅握着卷宗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没想到……
她还是重蹈覆辙了。
当夜,叶溪浅便去探望了穆疏影。
踏入那弥漫着淡淡药香的闺房。
穆疏影正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脸上蒙着洁白的细棉布。
边缘处隐约可见狰狞红肿的伤痕轮廓。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看到那被布料遮掩下透出的、代表着决绝自毁的痕迹时,叶溪浅的心口还是猛地一窒。
一股压抑的难受感沉甸甸地堵在胸口。
房中只有她们二人,叶溪浅便没有拐弯抹角。
直接坐在她榻边的绣墩上,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低沉:“你怎么如此决绝?此事,未必没有其他转圜的办法,而且……也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