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压得更低了,风里那骨节错动的闷响愈发清晰,像是有人在云端用锈迹斑斑的铁链拖拽一座山。叶凡站在土坡上,腰间九霄环佩的玉坠微微发烫。
他闭了闭眼,内天地里那株金树的叶片正疯狂震颤,每一片叶纹都渗出细密的雷丝——这是前世面对合道境大能时才会触发的预警。“红妆,过来。”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淬了冰的铁。
正蹲在草堆旁给伤兵喂解毒蛊的楚红妆抬头,发间银铃轻响。她歪着脑袋蹦跳过来,指尖还沾着淡绿色的蛊液:“哥哥的脸色好严肃,是有大麻烦了?”
“比大麻烦更糟。”叶凡伸手按住她后颈,内天地里一缕天道之力顺着掌心渡入。楚红妆的瞳孔瞬间泛起金芒,她猛地转头望向北方,发梢都因灵力激荡炸开:“那、那是什么?像...像一座活的坟场在移动!”
“鬼门这次动了根本。”苏寒不知何时站到了土坡下,铁笛在掌心转了个花,笛身映出阴云中翻涌的黑气,“血魂甲是开胃菜,他们真正的杀招,该是被封在北境冰原的——”
“幽冥战傀。”林昭月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她不知何时已站在坡顶,太初剑出鞘三寸,剑锋凝着寒霜,“苍梧剑宗古籍记载,百年前鬼门用十万死囚血祭,炼出十二具以活人魂魄为核的战傀,每具都有碎星境战力。后来被初代剑尊斩了十一具,最后一具……”
“逃进了幽冥裂缝。”叶凡接完这句话,喉结动了动。前世他在问道境时曾追查过这东西,那战傀的核心不是魂魄,是一团被诅咒的因果——杀不死,灭不尽,只会越杀越强。
秦挽霜突然握紧断枪,枪杆上的正阳符灰烬被风卷起,在她掌心凝成金蝶:“叶郎,你看。”顺着她的目光,北方地平线上浮现出一片灰黑的浪潮。那不是人,是密密麻麻的甲胄!青铜兽面盔、玄铁鱼鳞甲,每副甲胄里都塞着扭曲的白骨,骨缝间渗出暗红的血线,将整片天地染成腐肉般的腥红。
“是血魂甲的进阶版。”苏寒的铁笛重重顿在地上,震得土坡簌簌落石,“每副甲里锁的不是百条冤魂,是千条!鬼门这是要拿活人血养那战傀——”
“昭月,去左翼。”叶凡突然打断他,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三道金纹,“红妆,带着你的万毒蛊守粮车;倾雪,把你藏在村口的梅花钉全埋到战傀必经之路上;霜儿,你带骑兵绕后,专砍甲胄的关节。”
林昭月的剑穗无风自动,她对着叶凡行了个剑礼,白衣翻飞间已掠出十丈:“我在左翼等你。”
苏倾雪撩起绣着并蒂莲的裙角,指尖弹出七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银针落地的瞬间,土坡下的野菊丛里闪过七道寒芒——那是她早埋下的“梅花劫”机关。她抬眼朝叶凡笑,眼尾的朱砂痣像滴将落未落的血:“叶公子要的杀招,倾雪早备好了。”
楚红妆吐了吐舌头,从腰间摘下十只青陶蛊罐。蛊罐打开的刹那,上百只金背蜈蚣涌出来,顺着她的指尖爬上伤兵的裤管:“哥哥放心,这些小宝贝会替伤员挡三波毒雾的。”
秦挽霜的断枪突然绽放金光,她翻身跃上一匹玄色战马,发间的银冠在阴云中闪了闪:“等我砍了战傀的头,回来要你煮的桂花酿。”
叶凡望着她们的背影,内天地里的金树突然抽出第四片新芽。他摸了摸腰间的九霄环佩,玉坠里传来前世残魂的共鸣——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前世追求的长生,远不如此刻护着这些人重要。
“来了。”苏寒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
第一具幽冥战傀从阴云中踏了出来。它足有两丈高,浑身裹着漆黑的鳞甲,每片鳞甲上都刻着扭曲的咒文。最骇人的是它的脸——那根本不是脸,是无数张人脸叠在一起,有老人的哭嚎,有婴儿的尖叫,有女子被割喉前的惊恐。
“小心它的右手!”叶凡的内天地突然刺痛,天道之力疯狂涌入双眼。他看见战傀右臂的咒文正在凝结,那是...禁术“血祭焚天”!
林昭月的剑先到了。太初剑裹挟着万千寒芒,在战傀胸口划出半轮残月。但那伤口刚出现,就被无数张人脸的血舌舔舐愈合。战傀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右臂猛地挥出——一道血浪扑面而来!
“霜儿,弩阵!”秦挽霜的断枪在空中划出金弧,三百张强弩同时迸发。但血浪触到弩箭的瞬间,竟将箭簇腐蚀成齑粉,继续朝着粮车席卷而去。
“红妆!”叶凡的声音里带了丝急。
楚红妆早等着这一刻。她咬破指尖,在半空画了道血符。十只蛊罐同时炸裂,金背蜈蚣组成一道金色屏障。血浪撞上去,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竟被蛊毒腐蚀出一个缺口!
“倾雪,梅花劫!”苏倾雪轻笑一声,指尖的银铃轻摇。村口的野菊丛突然炸开,七道寒芒如流星般射入战傀的膝弯。战傀踉跄了一下,脚下的血魂甲兵立刻涌上来,像蛆虫般啃噬它的脚踝——原来那些甲兵竟是在给战傀输送怨气!
“昭月,斩它的魂核!”叶凡抽出九霄环佩,玉坠里的天道之力如银河倾泻。他的内天地疯狂扩张,原本方寸大小的空间此刻已能容纳整座土坡。在天道之力的推演下,他看清了战傀的弱点:在它后颈第三片鳞甲下,有团幽蓝的光——那是被血祭的十万死囚的怨念凝聚成的魂核!
林昭月的剑突然变了。她原本清冷的眉目染上一丝疯意,这是“太初剑典”的至情状态。剑速快了三倍,剑气凝成实质的银河,直接穿透战傀的左肩,直取后颈!
“叮——”金属交鸣声响彻云霄。战傀后颈的鳞甲突然泛起黑光,竟挡住了太初剑!
“是魂核外的血咒!”苏寒的铁笛突然发出龙吟,他咬破舌尖喷在笛身上,“叶小友,借你的天道之力一用!”
叶凡没有犹豫。内天地里的金树叶片全部竖起,天道之力顺着铁笛注入。苏寒的铁笛瞬间变成金色,他对着战傀后颈吹了声清越的笛音——那不是乐声,是剑!是刀!是十万死囚的呐喊!
战傀的鳞甲终于出现裂痕。林昭月趁机旋身,太初剑如游龙般钻入裂痕,挑出那团幽蓝的光!
“轰——”战傀轰然倒地,掀起的气浪将周围的血魂甲兵掀飞数十丈。众人还没来得及欢呼,土坡后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叶公子!”一个浑身是血的村民跌跌撞撞跑上来,“村后的竹林里...有一队鬼门死士,扛着炸药包!他们要炸粮车!”
叶凡的瞳孔骤缩。粮车里不仅有青岚城三个月的粮草,还有楚红妆刚调配好的百蛊丹——若是炸了,毒气能笼罩整座山谷!
“寒老!”他转头看向苏寒,“带二十个好手跟我去村后。昭月、霜儿,这里交给你们!”
苏寒的铁笛在掌心转了个圈,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战傀,又看了眼脸色发白的楚红妆,突然笑了:“叶小友,你护前面的天,我护后面的地。”他转身朝村民招了招手:“带路。”声音沉稳得像山。
叶凡摸了摸腰间的九霄环佩,内天地里的金树又抽出了半片新芽。他看了眼正在清理战场的林昭月,正在调配解药的楚红妆,正在指挥收尸的秦挽霜,正在检查机关的苏倾雪——这些人,他绝不让他们再受半点伤。
“走。”他对苏寒说了一声,率先冲进了通向村后的小路。阴云仍未散去,但风里似乎有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