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尸的气味裹着腥风卷来，叶凡喉间泛起铁锈味。他能清晰感知到那道气机里翻涌的恶意——前世被九幽冥君以“万魂噬心咒”偷袭时，这股阴寒曾钻进他识海，啃噬了三日三夜的神魂。
“昭月，你的太初剑典第七式需要剑势引动天地雷音。”他指尖抵在眉心，内天地里金树的枝桠突然绽放微光，十年间推演的剑招如流水般在识海淌过，“等那团黑雾散开，你往左侧三十丈的枯松上刺一剑，我用内天地给你蓄势。”
林昭月正用绣着云纹的帕子擦拭剑刃，闻言抬眼，眼尾的血渍未擦净，倒衬得瞳孔更亮：“好。”她将剑收入鞘中时，剑鸣突然拔高，像是提前在回应即将到来的战斗。
苏倾雪的银线在指尖绕出三朵小花，每朵花里都裹着寒梅阁秘制的“蚀骨散”。她瞥了眼父亲腰间渗血的绷带，银牙轻轻咬住下唇，又松开——苏寒正在给小娃娃系歪了的虎头帽，笑得眼角皱纹都堆起来，像极了她六岁那年，他蹲在万花楼后院给她编草蝴蝶的模样。
“爹。”她轻声唤，见对方抬头，便将银线网不动声色地绕在他手腕上，“等会儿你站我身后。”
楚红妆的蛊囊突然炸开一团绿雾，待雾气散了，掌心躺着只半透明的蝉。她捏着蝉翼凑到叶凡耳边：“这是‘听风蛊’，能探三十里外的动静。”发尾垂落的珊瑚珠蹭过他耳垂，又迅速缩回去，“不过要是九幽冥君用了掩息法...咯咯，那我就用‘千蛛噬’咬他裤脚。”
秦挽霜的暗卫已经在四周布下“北斗锁魂阵”，她自己却解下外袍系在腰间，露出里面贴身的软甲。玉牌上的裂痕在黑雾里泛着幽光，那是前日替叶凡挡下蛇皇尾击时留下的。她摸了摸发间的银簪——那是用大楚国库最锋利的玄铁打造的，必要时可作暗器，“叶郎，”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常低了些，“若我今日...你替我去看看母后，就说阿霜...不后悔。”
“不会有那一日。”叶凡伸手按住她按在银簪上的手。他能感觉到内天地里第四枚金果在发烫，那是与同伴心意相通时才会有的共鸣。前世他独自站在天道峰，看云海翻涌时总觉得冷，此刻掌心的温度却顺着秦挽霜的指尖，一路暖到了心口。
山风突然倒卷。黑雾像被无形的手扯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腐尸——青灰色的皮肤裹着碎布，眼窝里爬满蛆虫，最前面的一具胸口还插着半截断剑，正是三日前被他们击溃的“血煞门”门主。
“有意思。”楚红妆的蛊蝉突然振翅，“这些腐尸的魂魄被钉在泥丸宫，是用‘锁魂钉’强行炼制的活尸。”她歪头看向黑雾深处，“那老东西舍不得用自己的本命魂旗，倒拿别人的魂魄当耗材。”
“倾雪的银线网。”叶凡低喝。苏倾雪指尖的银线如离弦之箭射出，在半空织成三张巨网，“蚀骨散”遇风即散，最先扑来的腐尸触到银网，皮肤立刻泛起焦黑的泡，发出刺耳的嘶鸣。
“昭月！”林昭月的剑已经出鞘。她足尖点地跃上枯松，白衣猎猎，剑指苍穹。叶凡闭眸引动内天地，金树的枝桠突然抽出万千金芒，顺着他的经脉涌入林昭月体内。太初剑典第七式“雷动九天”的剑势在两人之间流转，当林昭月的剑劈下时，半空突然炸响惊雷，枯松被劈成两半，炸飞的木屑却化作千万道剑影，精准刺穿了三排腐尸的泥丸宫。
苏寒的玉笛终于吹响。那是寒梅阁的“破妄曲”，笛声清冽如霜，扫过之处，腐尸的动作明显迟缓。小娃娃被他护在身后，此刻正攥着山茶花，有样学样地撅着嘴吹空气，倒把苏寒逗得笑出了声——这一笑，笛声竟多了几分暖意，那些被“破妄曲”震得松动的腐尸魂魄，竟有几缕飘向了天空，像是终于得了解脱。
秦挽霜的暗卫阵脚不乱。她站在阵眼处，银簪在掌心转了个圈，指向左侧：“三队绕后，用淬毒的弩箭射膝盖！”暗卫们立刻分成两队，一队正面迎击，一队如游鱼般穿插到腐尸群中，弩箭破空声与腐尸的嘶吼混在一起，竟隐隐压过了黑雾里传来的冷笑。
“来了。”叶凡的瞳孔收缩成针尖。黑雾最深处，一道身影缓缓走出。他穿着玄色大氅，面上覆着青铜鬼面，左手提着九节白骨鞭，右手...正捏着前世叶凡的半块本命玉牌。
“叶小友。”九幽冥君的声音像是两块磨盘在碾骨头，“前世你跑了，这世...你那些小情人，可跑不了。”他挥了挥白骨鞭，腐尸群突然像被泼了热油，疯狂地朝众人涌来，“先让他们看看，你护不住人是什么滋味。”
林昭月的剑再次出鞘，这次剑身上缠着金芒——那是叶凡内天地里金树的力量。苏倾雪的银线网已经染成深黑，蚀骨散的毒雾里，她的面纱被风吹开，露出苍白却坚定的脸。楚红妆的蛊囊全部打开，千万只金蝶从里面飞出，每只金蝶翅膀上都刻着“蛊”字，扑向腐尸的同时，在半空组成了一道金色的屏障。秦挽霜的银簪终于射出，精准地钉入最前面那具腐尸的锁魂钉位置，腐尸立刻瘫软在地，再没了动静。
叶凡摸向腰间的九霄环佩。前世他死时，这把琴碎成了十八块；这世，它在他十六岁那年主动认主，琴身上的七根弦，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震颤。他将琴横在膝上，指尖轻拨——不是攻击的琴曲，而是前世在天道峰上，看朝露沾湿花瓣时随意谱的《朝颜》。
内天地里的金果突然裂开。金芒如瀑从他体内涌出，包裹住每一个同伴。林昭月的剑势更盛，苏倾雪的银线网突然变得坚韧十倍，楚红妆的金蝶屏障泛起金边，秦挽霜的暗卫阵眼处，北斗七星的星光竟穿透黑雾落了下来。
九幽冥君的鬼面终于出现裂痕。他能感觉到那些腐尸的魂魄在金芒里消散，能感觉到自己的“锁魂钉”在融化，甚至能感觉到那把九霄环佩里，藏着比他更接近天道的力量。
“你...你怎么可能！”他的白骨鞭重重砸在地上，黑雾突然翻涌如沸，“我还有——”
“还有什么？”叶凡的指尖按在第七根弦上，“前世你说要拿我魂魄祭旗，这世...该我送你上路了。”
九霄环佩的第七根弦应声而断。不是断裂，而是化作一道金芒，直刺九幽冥君的鬼面。鬼面碎了。露出底下一张与叶凡有七分相似的脸——那是他前世的师弟，那个在他证道时，跪在他面前说“师兄，我替你护法”的人。
“原来...是你。”叶凡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但他的内天地里，金树突然结出了第五枚金果，比之前的都要大，都要亮。
九幽冥君的眼睛瞪得滚圆，他想说话，想解释，想求饶，但金芒已经穿透了他的心脏。他最后看了眼被金芒包裹的众人，突然笑了：“你赢了...但你可知，北方的极寒之地，还有——”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就化作了飞灰。
腐尸群失去了控制，纷纷瘫倒在地。
战场再次安静。
小娃娃举着山茶花跑过来，把花塞进叶凡手里：“叶哥哥，你刚才弹琴的样子，像神仙！”
苏寒擦了擦嘴角的血，走到苏倾雪身边，把她散落在地的面纱捡起来：“十串糖葫芦，不骗你。”
林昭月收剑入鞘，剑鸣渐弱，她歪头看叶凡：“刚才那首《朝颜》，我没听过。”
“前世写的。”叶凡摸了摸小娃娃的头，又替苏倾雪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以后...每天弹给你们听。”
秦挽霜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眼神示意他看北方。
叶凡抬头。
北方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不是普通的雪。
每一片雪花里，都裹着幽蓝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