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被两个汪家人架着胳膊往前拖,沙砾钻进被炸弹划破的裤腿,磨得伤口火辣辣地疼。他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只觉得天旋地转,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小子还有气没?”左边的汪家人踹了他一脚,语气不耐烦。他们在沙漠里搜寻了整整一夜,才在一处沙丘背阴处找到昏迷的黎簇,此刻正赶着往汪家的临时据点走。
“还有气,就是伤得重。”右边的人摸了摸黎簇的颈动脉,“首领说要活的,他后背的七指图说不定真能解开祭坛的密码。”
说话间,那人的手不小心蹭过黎簇的后背。黎簇猛地一颤,像被烙铁烫到——后背上的七指伤疤是他最敏感的地方,当年被黄严刻下时,疼得他差点昏死过去,此刻被粗糙的手套摩擦,瞬间激起一阵尖锐的痛感。
“等等!”那汪家人突然停住脚步,猛地掀开黎簇的衣服。月光下,那道暗红色的七指疤痕蜿蜒盘踞在后背,像一条苏醒的蛇,边缘还残留着新鲜的血痂——是刚才拖拽时被磨破的。
“真的有七指图!”汪家人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首领猜得没错,这小子果然是月氏人的后代!他肯定知道蛇母祭坛的秘密!”
旁边的人也凑过来看,眼神里闪烁着贪婪的光:“难怪吴邪把他当宝,原来藏着这么大的秘密。这下好了,有了他,我们就能控制蛇母,拿到长生药了!”
他们不再拖拽,而是稍微放轻了动作,架着黎簇继续往前走。领头的汪家人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个荧光棒,在经过的沙丘上做着标记——这是汪家的暗号,用来指引后续的人跟上。
黎簇的意识渐渐回笼,后背的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眯着眼,透过眼皮的缝隙看到那些荧光标记,心里咯噔一下——这些标记排列得很规律,像是在指引某个特定的方向,难道是汪家的老巢?
他想挣扎,却浑身无力。炸弹的冲击波震碎了他的三根肋骨,内脏也受了伤,每动一下都像有把刀在肚子里搅动。他只能任由汪家人架着,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该怎么脱身。
“快走!前面就是据点了!”领头的汪家人回头催促,语气里带着急切。
就在这时,黎簇被猛地往前一推,重重摔在地上。膝盖的旧伤撞上坚硬的沙砾,疼得他眼前发黑,忍不住痛呼出声:“啊——”
这声痛呼在寂静的沙漠里格外清晰,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涟漪。
几百米外的临时帐篷里,苏万正靠着帆布养神,听到这声熟悉的痛呼,猛地坐直了身子:“是黎簇!”
梁湾也瞬间清醒,抓起身边的信号枪:“在哪?”
“好像在东边!”苏万侧耳听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我再听听……”
话音未落,又一声痛呼传来,虽然微弱,却足以确定方向。苏万再也按捺不住,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却被梁湾按住:“你别动,我去叫黑爷!”
她转身冲出帐篷,只见黑眼镜正靠在一棵枯树下抽烟,听到动静立刻掐灭烟:“怎么了?”
“黎簇!我们听到黎簇的声音了!在东边!”梁湾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着东边的沙丘。
黑眼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侧耳听了几秒,果然捕捉到一丝微弱的痛呼。“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他说着就要往前冲,却被苏万喊住。
“等等!”苏万拄着根捡来的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出帐篷,“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添乱吗?”黑眼镜皱眉。
“我认识汪家的标记!”苏万急道,“上次在矿洞,我见过他们做的标记,能看出他们往哪走!”
黑眼镜犹豫了一秒,点头:“跟上,别掉队。”
三人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苏万虽然腿伤未愈,却跑得飞快,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果然,在沙丘的背风处,看到了汪家留下的荧光标记。
“往这边走!”苏万指着标记延伸的方向,“他们在往东北方向移动,那里应该有个据点!”
黎簇被摔在地上后,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一个汪家人按住了头:“老实点!再动废了你!”
他咬着牙,强忍着疼痛,耳朵却竖了起来——他好像听到了苏万的声音?是幻觉吗?
“黎簇!”
这次听得很清楚,是苏万!他就在附近!
黎簇心里一喜,刚想回应,却被那汪家人狠狠踹了一脚:“叫什么叫!再叫割了你的舌头!”
就在这时,旁边的汪家人突然低喝一声:“有人!”
所有人立刻警惕起来,手摸向腰间的武器。月光下,只见三个身影从沙丘后冲了出来,为首的戴着黑眼镜,动作快得像道影子。
“是黑瞎子!”有汪家人认出了他,声音里带着恐惧。
黑眼镜没废话,抽出藏在靴子里的短刀,径直冲向离黎簇最近的汪家人。刀锋划破夜空,带起一道寒光,那汪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割破了喉咙,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保护目标!”领头的汪家人大喊,指挥着手下围上来。
梁湾趁乱冲到黎簇身边,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割断绑着他的绳子:“黎簇!你怎么样?”
“我没事……快走!”黎簇推开她,指着远处的汪家人,“他们人多!”
苏万也冲了过来,想扶黎簇,却被黎簇一把推开:“别管我!你们先走!”
“要走一起走!”苏万急道,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是个拳头大小的炸弹,上面还缠着引线,“我有这个!”
黑眼镜正被四个汪家人围攻,听到苏万的话,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差点没气笑——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哆啦A梦了,居然随身带着炸弹?
“苏万!扔远点!”黑眼镜大喊着,一脚踹开一个汪家人,给自己腾出点空间。
苏万手忙脚乱地点燃引线,用力朝着汪家人最密集的地方扔过去。炸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离汪家人还有几米远的地方。
“砰!”
爆炸声不大,却扬起了漫天沙尘,把汪家人的视线全挡住了。
“好机会!走!”黑眼镜拉起黎簇,梁湾和苏万一左一右扶住他,转身就往反方向跑。
汪家人被沙尘呛得咳嗽不止,等看清情况时,黎簇他们已经跑出了几十米。“追!别让他们跑了!”领头的汪家人怒吼着,带着手下追了上来。
黑眼镜一边跑,一边回头扔出几把短刀,逼退了最前面的几个汪家人。“你们带着黎簇先走!我断后!”
“不行!你一个人……”梁湾想说什么,却被黑眼镜打断。
“少废话!”黑眼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往西南方向跑,那里有片胡杨林,易守难攻!我随后就到!”
黎簇咬了咬牙:“小心点!”
梁湾和苏万扶着黎簇,转身朝着西南方向跑去。黎簇的腿伤和内伤让他每跑一步都剧痛难忍,却死死咬着牙没吭声——他不能拖累他们。
黑眼镜看着他们跑远,转过身,面对着追上来的十几个汪家人。月光下,他的浅灰色瞳孔泛着冷光,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人多就了不起?”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短刀在手里转了个圈,迎着汪家人冲了上去。黑暗是他的主场,他像个鬼魅般在汪家人之间穿梭,短刀每一次挥舞,都伴随着一声惨叫。汪家人虽然人多,却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砍,反而误伤了不少自己人。
但汪家人实在太多了,砍倒一个又冲上来两个。黑眼镜的手臂被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了袖子。他知道不能恋战,虚晃一招,转身就跑,借着沙丘的掩护消失在黑暗中。
“追!别让他跑了!”汪家人紧追不舍。
另一边,梁湾和苏万扶着黎簇终于跑到了胡杨林。胡杨的枝干扭曲苍劲,像天然的屏障,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先躲起来!”梁湾扶着黎簇藏在一棵最粗的胡杨后面,苏万则在周围捡了些枯枝,伪装成没人来过的样子。
黎簇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七指图因为剧烈运动而隐隐作痛。他看着梁湾和苏万紧张的侧脸,突然笑了:“你们俩……还真敢来啊。”
“废话!难道看着你被汪家抓走?”苏万白了他一眼,眼眶却红了,“你他娘的炸炸弹怎么不看清楚人?差点把我炸成肉泥!”
“当时情况紧急……”黎簇的声音有些虚弱,“汪家人要启动祭坛了,我只能……”
“好了,别说了,保存体力。”梁湾打断他,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一点水,喂他喝了几口,“黑爷怎么还没来?会不会出事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胡杨林外传来几声惨叫,紧接着是炸弹爆炸的巨响!
“是苏万的炸弹!”黎簇眼睛一亮,“黑爷来了!”
三人立刻探出头——只见黑眼镜从胡杨林外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追来的汪家人。他一边跑一边喊:“苏万!炸弹!”
苏万早有准备,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一颗炸弹,点燃引线,朝着追来的汪家人扔了过去!
“轰隆——”
炸弹在汪家人中间炸开,沙石和断枝满天飞,把他们的退路彻底堵死了。剩下的几个汪家人吓得不敢再追,骂骂咧咧地退了回去。
黑眼镜靠在一棵胡杨上,喘着粗气,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搞定。”
“黑爷!你受伤了!”梁湾赶紧拿出纱布,想给他包扎。
“小伤,没事。”黑眼镜摆摆手,看向黎簇,“你小子命够硬,这样都没死。”
黎簇笑了笑,刚想说话,突然咳出一口血。
“黎簇!”梁湾和苏万同时惊呼。
黑眼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内脏出血,得赶紧找地方处理。”他环顾四周,“这胡杨林里应该有水源,先找到水,再想办法。”
苏万扶着黎簇,梁湾跟在后面,黑眼镜断后,四人朝着胡杨林深处走去。月光透过枝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给这四个伤痕累累的少年披上了一层破碎的铠甲。
黎簇靠在苏万身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感受到梁湾时不时投来的担忧目光,还有黑眼镜落在身后的、看似随意却时刻警惕的脚步。他突然觉得,后背的伤疤好像没那么疼了,肚子里的刀割感也减轻了些。
或许,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从来都不是有多强的生命力,而是身边这些不愿意放弃你的人。
“前面好像有水声!”苏万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惊喜。
果然,往前走了几十米,听到了潺潺的水声。众人加快脚步,只见一片不大的水潭隐藏在胡杨深处,月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
“先休息一下。”黑眼镜说,“汪家人暂时不敢追进来,我们有几个小时的缓冲时间。”
梁湾扶着黎簇在水潭边坐下,立刻拿出医疗包给他检查伤口。苏万则在周围警戒,时不时往水潭里扔块石头,看看有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黑眼镜靠在树上,闭目养神,手里却紧紧攥着短刀。
水潭边很安静,只有水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黎簇看着梁湾专注的侧脸,苏万警惕的背影,还有黑眼镜看似放松实则紧绷的肩膀,突然笑了。
不管前路还有多少危险,至少现在,他们还在一起。这就够了。
他闭上眼睛,任由梁湾给自己包扎伤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活下去。为了自己,为了身边的人,也为了那些还没完成的、关于古潼京,关于九门,关于彼此的约定。
胡杨林外的沙漠依旧寂静,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汪家人不会善罢甘休,蛇母的秘密还没解开,吴邪还在等着他们……但此刻,在这片小小的水潭边,四个少年的心里,却都燃起了一簇微弱却坚定的火苗。
只要这火苗不灭,希望就不会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