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的指控,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它没有激起惊涛骇浪,甚至水花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平。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
朱元璋离去处理政务后,马皇后没有立刻休息。
她带着云袖,走向东宫孙儿朱雄英的寝殿。
小殿下已经睡了。
殿内弥漫着安神香和淡淡的奶香气。
马皇后轻轻走到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孙子熟睡的小脸。
脸颊是健康的红润,不再是之前的苍白和死气沉沉,呼吸平稳悠长。
他的命,是马淳抢回来的。
他的存在,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轨迹。
奶娘低垂着头,恭谨地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马皇后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抚过朱雄英温软的额发。
指尖感受着那鲜活的温度。
这份生机勃勃,正是所有漩涡的中心。
她收回手,目光落在奶娘身上,“好生照看殿下。外面一切喧扰,都不得入他的耳。让他安安静静地睡,安安静静地长。”
“是,娘娘,奴婢谨记。”奶娘低头应诺。
马皇后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孙儿,转身离开。
宫廷争斗的血腥气不会消散。
它只是换了方式。
这一次,它以一场荒诞的瘫痪和无力的控诉暂时告一段落。
马淳依旧是他活人无数的徐国公。
吕氏,成了太医口中突患怪疾、心智混乱的可怜虫。
风浪平息了吗?
马皇后知道,没有。
她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守护好孙子,守护好后宫,守护好自己的弟弟。
……
日头爬上三竿,小青村的医馆前院静悄悄的。
徐妙云坐在廊下,缝着一件柔软的婴儿小袄,神色安宁。
马淳在药圃边细心翻晒草药,阳光蒸腾起清苦的香。
东宫的惊涛骇浪似乎远在云端之外。
这里只有阳光、草药和等待的病人。
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宁静。
“马大夫!救命啊!马大夫!”
几个壮实的汉子满头大汗,步履踉跄地冲进院子。他们用简易的门板抬着一个人。
那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半边身子瘫软。
“马大夫!我家老叔公一早说话就不利索,方才倒在地上!半边身子不能动了!”
为首的汉子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周围晾晒药材的村民围拢过来,小声议论。
“像是中风了!”
“老天爷,这么快就发作?”
马淳立刻放下手中药耙,快步上前。
徐妙云也放下针线,迅速指挥:“快抬进来!放诊床上!”
汉子们小心翼翼地把老人抬进诊室。
老人右半边身体完全瘫痪,口角歪斜,流出涎水。
马淳俯身,指尖迅速搭在老人枯瘦的手腕上。
脉象弦硬而急,沉取尺脉空虚。
他翻开老人的眼皮,瞳仁尚正常,但光反应迟钝。又捏了捏右臂,肌肉松弛如棉絮。
“口眼歪斜,半身不遂……”马淳声音沉稳,“是中风急发。”
几个汉子顿时面如土色。
“马大夫!您行行好,救救我家老叔公吧!”
“他才五十出头!还没享过几天清福啊!”
徐妙云忙去扶他们:“起来说话,别耽误马大夫看诊。”
她目光看向马淳,带着无声的询问。
马淳快步走到诊室角落的布帘后,那里放着他兑换出来的基础设备。
他拉动帘子遮好视线,意念一动,一台便携式ct机无声出现。
马淳迅速启动设备,柔和的嗡鸣声在帘后响起。
他把老人小心挪到扫描床上,老人的孙子见状不解又惊慌。
“大夫,这是……”
“别急,查查病根。”马淳简短安抚。
屏幕上快速出现清晰的脑部断层影像。
果然,左侧大脑半球一片显眼的缺血阴影区域,一根稍粗的血管内有明显的血栓形成影像!
急性脑梗塞!
时间就是生命。血栓堵塞时间越长,脑细胞死亡就越多。
传统的汤药针灸缓不济急!
马淳心中迅速做出决断。
他关闭ct机收好,回到老人床前。
“脑内有血脉堵塞,淤血瘀阻。”马淳用百姓能理解的话解释,“得马上疏通,否则拖久了人就真没用了。”
“啊!疏通?怎么疏通?”汉子们慌了神。
马淳他打开药柜底层一个不起眼的檀木箱。
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精巧的器械和特制药剂。这箱子平常藏在普通药柜后。
他取出一个消毒过的玻璃注射器,又从特制的保温药盒里拿出一支密封安瓿。
“嘶啦”一声,他掰开安瓿细口。
他用注射器精准抽取了里面的澄澈药液。
“小老儿这条命……就托付给大夫了……”老人似乎恢复了些意识,浑浊的眼中全是祈求,含混不清地说。
“放心。”马淳只说了两个字。
他找到老人手臂上的静脉血管,消毒后,稳稳地将针头刺入。
冰凉的药液缓缓推入老人的血液。
这是现代溶栓药,链激酶。它能快速溶解新形成的血栓。
徐妙云站在一旁,默默准备好温水和干净布巾,以备不时之需。
马淳全神贯注,盯着老人的反应。
老人的孙子紧张地握着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祖父的脸和那只不能动的手臂。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药液一滴一滴注入血管的声音。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老人原本灰败的脸色开始转红润!
一直紧闭的左眼,眼皮颤动了一下,竟缓缓睁开一条缝!
那只瘫软的右手,食指竟然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动了!爷爷的手指动了!”老人的孙子失声尖叫,泪水瞬间涌出。
周围帮忙的村民也发出低低的惊呼,不敢置信。
“天爷!真活过来了!”
“神了!马大夫真是神仙手段!”
那一直流涎的嘴角似乎努力地想向中间收拢。
“嗬……嗬……谢……”老人喉咙里迸出几个含糊的音节,比刚才清晰有力多了!
马淳松了口气,拔掉针头,用棉球压住针眼。
“血脉有松动的迹象,堵塞在疏通。”马淳语气仍沉稳,但嘴角带了点笑意。
“太好了!太好了!老叔公有救了!”几个汉子喜极而泣,又要跪下磕头。
“不可!”徐妙云拦住他们,“病虽急发,如今淤阻初通,但损了精气神,仍需静养。”
马淳点头:“不错。这疏通药液刚猛,不能多用。后续还需服汤药细细调理血脉瘀滞,补养脏腑元气。我再为他施针活络。”
他取出银针,在老人头部的百会、风池、廉泉,手臂的曲池、合谷,腿部的足三里、阳陵泉等穴位,行针疏通经络之气。
老人的呼吸更趋平稳,喉咙里的痰音也减弱不少。
诊室外已挤满了闻讯赶来的村民,人人脸上都带着敬畏。
“先抬回去静养,不可激动喧哗。”马淳嘱咐。
“是!是!全听马大夫的!”老人的家人连连答应。
大家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抬回家。
诊室终于安静下来。
徐妙云看着汗湿了鬓角的马淳,递过一杯温茶。
“累了吧?这一通下来。”
马淳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抹了下嘴。
“幸好发现及时,又有药。”他低声说,“若再晚一两个时辰,神仙难救,只能落个终身瘫痪。”
他脑海中响起熟悉的提示音:
【叮!成功救治急性中风患者,挽救部分脑功能,奖励积分 10点!】
马淳撇了下嘴。
10点。
一个普通村民的命值10点。
那日给那位“富户”老者治疗高血压,随手一测,轻轻松松50点。
那天给那个流鼻涕的侍卫治疗重感冒,也才给100点。
权贵的命,与贫民的命,在这冷冰冰的系统计算里,亦是云泥之别。
要兑换那套十五万积分的乡卫生所全套设备,还得治多少这样的“普通”性命?
他摇摇头,不再想。饭要一口一口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