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逐云而来的峰息
离开昆仑原的第二十二日,冰雾里突然漫进清逸的云气,像有无数云絮在风里舒展。灵汐腰间的原息珠突然变轻,珠身的青白纹里浮起云丝,丝尾缠上第十一颗珠子时,十一颗珠竟飘成道云纹,纹心浮着个“峰”字。
“是高原与昆仑的灵气引来了峰巅。”阿昭翻开《山川志》,新添的莹白线尽头漫开片乳白,“总祭坛的玉璋终章里记着——‘峰承高原,云为脉,接天际’,看来这峰是高原与天际的桥柱。”
话音刚落,前方的冰原突然隆起道云脊,脊上飘着些半透明的云片,片上的纹路与原息珠的云纹相合,碰在一起发出“絮絮”声,像串流动的云铃。云雪兽突然对着云脊扬起头,鼻息喷在云片上凝成雾珠,珠里裹着段云筋,筋缠上原息珠就化成云纹:“散……”
灵汐仰头望,云脊尽头的峰巅正往外散着碎云,云上的纹路一半是冰白(高原的气),一半是乳白(云的柔),纹里嵌着岩屑——是崖壁的气息,却带着股飘散的虚浮。“这峰巅的云脉散了。”她摸出总祭坛的玉版,版边缘的冰纹里竟浮起云絮,“玉版上说‘高原托峰,峰聚云脉,脉接天际,气贯苍穹’,脉要是散了,峰就接不上天际的元气。”
石砚望着云脊深处,那里的云气正一点点变淡,像被什么东西扯得发虚。他拾起片带云纹的碎云,云片里裹着根断脉,断口处飘着细尘——是云脉溃散的痕迹。“峰巅心嵌着块‘镇峰石’,”他托着碎云,云气在掌心凝成颗云籽,“云籽在说,十天前峰巅突然起罡风,镇峰石裂了缝,云脉就跟着散了,连最耐风的云松都成片断梢。”
灵汐手背上的银河草印记突然发轻,轻得像浮在云里——是峰巅的孤高在与云的柔逸相离,一边是刺破苍穹的挺拔,一边是环绕峰身的绵柔,离在一起竟生出股离散的戾气。远处的云脊突然“呼”地风起,云絮里落下的细尘在地上拼出个“聚”字。
(二)云涡中的守峰人
跟着云纹往峰巅深处走,云气越来越浓,浓得能听见云絮摩擦的轻响。雾里浮着些半透明的云带,带上的纹路与云脉的颤动相合,缠在一起竟织成道云门,门上的云纹里嵌着云松籽。
“是守峰人留下的‘聚云带’。”一个踩着云絮的女子从云门里走出,身上的云衣竟是用千年云丝织的,衣摆相碰声与云脉响相和,“我叫峰姑,是这擎天峰最后一个守峰人,我师父说,镇峰石在‘凌云窟’,窟顶的峰眼连着天际,十天前峰眼里钻出些风蚁,把镇峰石的云纹蛀了,云脉就散了。”
峰姑掀开云衣,露出胸前的云松印记,印记泛着乳白与青褐交杂的光,与灵汐的银河草印记相触时,云雾突然散开条路,路两旁的峰壁上,刻着先民的字:“峰为天际之足,天际为峰之顶,有云脉,连气韵”,字迹比云气的更清劲,带着挺拔的孤高。
凌云窟的入口藏在三道云绕的峰柱后,柱间的罡风竟往峰里钻,风掠过云带时卷出云屑——是极劲之气混着云的柔逸,比高原的寒气更伤灵气,连四山灵气网都被刮出些虚痕。云雪兽对着峰柱甩动尾巴,尾尖扫过的云气竟凝成冰晶,“这峰气会吹散灵气,比罡风的刃更烈。”
峰姑从怀里掏出个云哨,哨口的云纹与镇峰石的云纹同源。“吹这个能让峰眼的风蚁缓些,”她把云哨递给灵汐,“但要聚云脉,得用四山的灵气混着‘峰魂珠’,珠在峰鹰老巢里,可它们现在见活物就抛云石——是镇峰石裂了,它们认不出守峰人了。”
(三)云脉的重聚
凌云窟顶的峰眼像个旋转的云涡,涡心的镇峰石裂成了八瓣,裂瓣间的风蚁正往外爬,每爬一只,四山灵气网的光就淡一分。镇峰石的云纹本是高原的冰纹与天际的云纹相缠,此刻冰纹被虫蛀得发脆,云纹被罡风刮得零散,像在互相远离,石上刻的“连气韵”三个字,只剩“气”和“韵”还能辨认,“连”字被风蚁啃得只剩残痕。
“得先让它们别远离。”灵汐吹响云哨,哨声穿过云涡,峰眼的风蚁果然慢了,那些相离的纹路也跟着缓了些。阿昭将四山的灵气聚成云线,缠在镇峰石的裂瓣上,云线与冰纹相触时,发脆的纹路凝出莹白;与云纹相触时,零散的纹路聚成云絮——是四山的灵气在聚拢。
石砚跟着峰姑往峰鹰老巢走,巢里的峰鹰翅尖上,都刻着小小的“连”字,只是被风蚁蚀得模糊。“用云芝浆试试。”石砚泼出草浆,浆汁落在翅尖上,蚀痕处竟冒出乳白的光,峰鹰们突然安静下来,领头的老峰鹰张口吐出颗乳白的珠,珠里裹着团小小的云流,正是峰魂珠。
灵汐将峰魂珠按在镇峰石的裂瓣上,珠里的云流立刻与镇峰石的云纹共振,四山的云线顺着共振往里钻,与冰纹、云纹缠在一起。风蚁在云线与云流的夹击下,渐渐凝成个风团,风团里突然浮出块先民的云玉,上面写着:“峰借云之柔护顶,云借峰之高托气,非离,乃托。”
“原来不是‘连’,是‘托’。”灵汐看着镇峰石的纹路重新流转,冰纹带着高原的寒冽托着云脉的根基,云纹带着天际的柔逸覆着峰巅的表层,像云与峰相托,“峰不借柔,就秃成石;云不借高,就沉成雾,先民说的‘连’,是懂得互托相生。”
峰眼的云涡变成了缓慢的顺时针转,转出的峰气带着清润,往擎天峰的云里渗,峰上的云松突然抽出新枝,枝桠一半是冰的莹白,一半是云的乳白,枝心嵌着颗小小的白珠——是高原与天际灵气凝成的新共生枝,枝随云风摆动,每摆一次,四山的灵气网就往天际扩一圈,连云缝里的峰花都跟着绽放了。
(四)互托的新约
峰姑在峰壁上,新刻了行字:“峰知云有柔,天际知峰有高”,刻痕里嵌着云松的种子,落云时被云絮裹得发胀,放晴时就冒出青芽,像在给峰与天际读信。
灵汐望着远处的峰巅尽头,四山的光柱与擎天峰的乳白光在半空织成道更清逸的网,网里的光点越来越密,连峰壁上的峰鹰都飞了出来,翅尖上的“连”字与网的光共振。阿昭的《山川志》又添了一页,画着峰与天际交界的乳白线,线旁写着:“护峰者,亦护天际;守天际者,亦护峰,峰天互托,护亦互托。”
石砚帮峰姑在峰缝种云松,树籽混着四山的花种,长出的枝条上,既有冰的莹白纹,又有云的乳白纹,风一吹,枝尖的云珠落在峰上,竟在石面开出小小的云纹花。“以后守峰的人,得学顺云势;守天际的人,得懂借峰高。”石砚拂去肩上的云尘,小臂的焰心草印记与峰姑的云松印记碰在一起,腾起缕带着云香的清风。
离别的时候,凌云窟的云脉不再飘散,峰魂珠凝成了颗乳白的珠,峰姑说这是“峰韵珠”,带着它,无论在高原还是天际,都能听见峰与云的私语。灵汐把珠串在腰间,十二颗珠子相撞,发出的声竟与凌云窟的峰眼共鸣,像在说“我们快聚全了”。
云雾又起,这次的雾里带着云松的清,裹着四山的灵气,往更高的天际飘去。灵汐知道,峰巅与天际的约定才刚开始,或许还有与地心相连的脉,与四海相通的源,但只要手里的珠还在响,脚下的路就不会绝。
擎天峰的云脉拂过峰壁,像在数着脚步: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踩着峰与云的呼吸,往更高的远方走去。而身后的共生枝,顺着云痕,往峰巅深处蔓延,像给下一段路,铺好了带着云韵的乳白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