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雪而来的冰息
离开断云崖的第十八日,崖风里突然卷进刺骨的寒意,像有片冰原在风里凝结。灵汐腰间的崖韵珠突然覆上薄冰,珠身的青白纹里浮出冰棱,棱尖触到第十颗珠子时,十颗珠竟冻成道冰纹,纹心浮着个“原”字。
“是崖与甸原的灵气引来了高原。”阿昭翻开《山川志》,新添的青白线尽头漫开片莹白,“总祭坛的玉璋补注里写着——‘原承崖脊,冰为脉,接昆仑’,看来这高原是崖壁与昆仑的阶台。”
话音刚落,前方的崖顶突然裂开道冰缝,缝里飘着些半透明的冰屑,屑上的纹路与崖韵珠的冰纹相合,碰在一起发出“咯吱”声,像串碎裂的冰铃。云雪兽突然对着冰缝抖落颈间的雪,雪沫落在地上凝成冰粒,粒里裹着段冰筋,筋缠上崖韵珠就化成冰纹:“融……”
灵汐伸手抚过冰缝,指尖立刻结上薄霜,霜下的冰面泛着青(崖的气)与白(冰的寒)交织的纹路,纹里嵌着草屑——是甸原的气息,却带着股消融的虚浮。“这高原的冰脉在融。”她摸出总祭坛的玉版,版边缘的崖纹里竟冻出冰花,“玉版上说‘崖脊撑原,原凝冰脉,脉接昆仑,魂通天地’,脉要是融了,高原就接不上昆仑的元气。”
石砚望着冰缝深处,那里的冰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像被什么东西啃得发虚。他拾起块带冰纹的碎冰,冰芯里裹着根断脉,断口处渗着水——是冰脉消融的痕迹。“高原心嵌着块‘镇原石’,”他捏碎碎冰,冰水在掌心凝成颗冰籽,“冰籽在说,半个月前高原突然起暖雾,镇原石裂了缝,冰脉就跟着融了,连最耐严寒的冰草都成片软化。”
灵汐手背上的银河草印记突然发僵,僵得像冻进了冰里——是高原的寒冽在与崖的刚硬相斥,一边是擎天而立的孤高,一边是托举根基的坚韧,斥在一起竟生出股崩解的戾气。远处的冰层突然“咔”地裂响,冰缝里涌出的融水在地上拼出个“凝”字。
(二)冰雾中的守原人
跟着冰纹往高原深处走,寒意越来越浓,浓得能听见冰层下的冻响。雾里浮着些半透明的冰带,带上的纹路与冰脉的颤动相合,缠在一起竟织成道冰门,门上的冰纹里嵌着冰草籽。
“是守原人留下的‘凝冰带’。”一个裹着冰鼬裘的老者从冰门里走出,裘上的冰扣竟是用整块万年寒冰凿的,扣环相碰声与冰脉响相和,“我叫原翁,是这昆仑原最后一个守原人,我师父说,镇原石在‘冰髓窟’,窟底的原眼连着昆仑,半个月前原眼里钻出些暖虫,把镇原石的冰纹蛀了,冰脉就融了。”
原翁掀开冰鼬裘,露出胸前的冰草印记,印记泛着青白交杂的光,与灵汐的银河草印记相触时,冰雾突然散开条路,路两旁的冰壁上,刻着先民的字:“原为昆仑之足,昆仑为原之顶,有冰脉,连神魂”,字迹比冰层的更凛冽,带着孤高的清劲。
冰髓窟的入口藏在三道冰柱后,柱间的暖雾竟往冰里钻,雾掠过冰面时融出细水——是极暖之气混着高原的寒冽,比崖壁的风更伤灵气,连四山灵气网都被融出些水痕。云雪兽对着冰柱喷出寒气,爪子抠着冰面,竟融出浅浅的水洼,“这原气会消融灵气,比暖泉的水更烈。”
原翁从怀里掏出个冰哨,哨口的冰纹与镇原石的冰纹同源。“吹这个能让原眼的暖虫缓些,”他把冰哨递给灵汐,“但要凝冰脉,得用四山的灵气混着‘原魂珠’,珠在雪豹老巢里,可它们现在见活物就抛冰块——是镇原石裂了,它们认不出守原人了。”
(三)冰脉的重凝
冰髓窟底的原眼像个旋转的雾涡,涡心的镇原石裂成了七瓣,裂瓣间的暖虫正往外爬,每爬一只,四山灵气网的光就淡一分。镇原石的冰纹本是崖的岩纹与昆仑的雪纹相缠,此刻岩纹被虫蛀得发脆,雪纹被暖雾融得断续,像在互相挣脱,石上刻的“连神魂”三个字,只剩“神”和“魂”还能辨认,“连”字被暖虫啃得只剩残痕。
“得先让它们别挣脱。”灵汐吹响冰哨,哨声穿过雾涡,原眼的暖虫果然慢了,那些相斥的纹路也跟着缓了些。阿昭将四山的灵气聚成冰线,缠在镇原石的裂瓣上,冰线与岩纹相触时,发脆的纹路凝出青光;与雪纹相触时,断续的纹路结出白霜——是四山的灵气在凝固。
石砚跟着原翁往雪豹老巢走,巢里的雪豹耳尖上,都刻着小小的“连”字,只是被暖虫蚀得模糊。“用冰柏汁试试。”石砚泼出汁液,汁液落在耳尖上,蚀痕处竟冒出青白的光,雪豹们突然安静下来,领头的老雪豹张口吐出颗青白的珠,珠里裹着团小小的冰流,正是原魂珠。
灵汐将原魂珠按在镇原石的裂瓣上,珠里的冰流立刻与镇原石的冰纹共振,四山的冰线顺着共振往里钻,与岩纹、雪纹缠在一起。暖虫在冰线与冰流的夹击下,渐渐凝成个雾团,雾团里突然浮出块先民的冰碑,上面写着:“原借崖之刚立骨,昆仑借原之寒凝魂,非斥,乃承。”
“原来不是‘连’,是‘承’。”灵汐看着镇原石的纹路重新流转,岩纹带着崖的坚韧承托冰脉的根基,雪纹带着昆仑的清寒覆盖冰脉的表层,像上下相承的双手,“原不借刚,就塌成谷;昆仑不借寒,就散成烟,先民说的‘连’,是懂得承托相生。”
原眼的雾涡变成了缓慢的顺时针转,转出的原气带着清冽,往昆仑原的冰层里渗,原上的冰草突然抽出新叶,叶片一半是崖的青褐,一半是冰的莹白,叶心嵌着颗小小的白珠——是崖与昆仑灵气凝成的新共生叶,叶随冰风摆动,每摆一次,四山的灵气网就往西北扩一圈,连冰缝里的冰花都跟着绽放了。
(四)承托的新约
原翁在冰壁上,新刻了行字:“原知崖有刚,昆仑知原有寒”,刻痕里嵌着冰草的种子,落雪时被冰雪裹得严实,回暖时就冒出青芽,像在给原与昆仑读信。
灵汐望着远处的高原尽头,四山的光柱与昆仑原的莹白光在半空织成道更清劲的网,网里的光点越来越密,连冰原上的雪豹都跑了出来,耳尖上的“连”字与网的光共振。阿昭的《山川志》又添了一页,画着原与昆仑交界的莹白线,线旁写着:“护原者,亦护昆仑;守昆仑者,亦护原,原仑相承,护亦相承。”
石砚帮原翁在冰缝种冰草,草籽混着四山的花种,长出的叶片上,既有崖的青褐纹,又有冰的莹白纹,风一吹,叶尖的冰珠落在冰上,竟在冰面开出小小的冰纹花。“以后守原的人,得学借崖骨;守昆仑的人,得懂顺原寒。”石砚擦去手上的冰碴,小臂的焰心草印记与原翁的冰草印记碰在一起,腾起缕带着冰香的清风。
离别的时候,冰髓窟的冰脉不再消融,原魂珠凝成了颗青白的珠,原翁说这是“原息珠”,带着它,无论在崖间还是昆仑,都能听见原与昆仑的私语。灵汐把珠串在腰间,十一颗珠子相撞,发出的声竟与冰髓窟的原眼共鸣,像在说“我们快聚齐了”。
冰雾又起,这次的雾里带着冰草的清,裹着四山的灵气,往更高的昆仑飘去。灵汐知道,高原与昆仑的约定才刚开始,或许还有与天际相接的峰,与地心相连的脉,但只要手里的珠还在响,脚下的路就不会绝。
昆仑原的冰脉敲击着冰层,像在数着脚步: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踩着原与昆仑的呼吸,往更高的远方走去。而身后的共生叶,顺着冰痕,往高原深处蔓延,像给下一段路,铺好了带着冰魂的青白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