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得彻底，苏瑶的军靴碾过土路上的碎石，每一步都震得小腿发麻。
战术耳机里林骁的声音带着引擎的轰鸣：“目标通讯塔西南三百米处发现地下入口，伪装成废弃蓄水池——热成像显示铁门内侧有电磁锁，你们需要解码器。”
她摸向腰间战术腰包，指尖触到父亲留下的磁卡，金属边缘硌得生疼。
七年前那个雨夜，父亲被判定为“畏罪自杀”时，她在他实验室的暗格里翻出这本带锁的笔记，最后一页压着半张设计图，旁边用红笔写着：“当曙光照进阴影，唯有信任才能带来真正的光明。”此刻这句话突然浮现在眼前，她的喉结动了动，转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霍霆风。
越野车在山路上颠簸，霍霆风单手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快速敲击战术平板。
他的作战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腕间那道旧疤随着动作轻颤——那是三年前为救落单士兵被弹片划的。
听见动静，他侧过脸，眉峰微挑：“怎么？”
“你相信我吗？”话出口时苏瑶自己都愣了，风灌进车窗掀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看见霍霆风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收紧，又慢慢松开。
“从你带着磁卡冲进后勤处的第一天。”他说得轻，却像重锤砸在苏瑶心口。
三年前她顶着“自杀官员之女”的标签竞聘副处长，面试时赵处长指着她父亲的档案冷笑“有其父必有其女”，是霍霆风推门而入，将一沓训练记录拍在桌上：“她在预备役考核中破了军区女子障碍跑纪录，后勤处需要能扛着物资跑五公里的人，还是需要看档案下结论的？”
车载电台突然发出刺啦声，林骁的喊叫声炸响：“苏瑶！
有无人机群从东南方向逼近，高度三千！
他们要投放病毒程序！“
霍霆风猛地踩下刹车，越野车在土路上划出半道弧。
苏瑶的额头磕在挡风玻璃上，却顾不得疼，抓过战术平板调出空域监控——十七个红点正以极快速度逼近目标区域。
“林骁，你去拦截。”霍霆风抄起车载电台，“我让程远调防空连支援，但至少需要十分钟——”
“不用！”林骁的声音里带着战机爬升时的震颤，“我的歼-16就在附近，给我三分钟！”引擎轰鸣声骤然拔高，苏瑶看见战术平板上代表林骁战机的蓝点如利箭般刺向红点群。
“拉高到四千五！”霍霆风对着电台喊，“用干扰弹破他们的导航矩阵！”
“明白！”林骁的回应被战机突破音障的爆鸣截断。
苏瑶盯着平板上不断接近的红蓝点，喉间发紧——那是她见过最疯狂的空中芭蕾：林骁的战机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拉升，尾焰在云层里划出金红色的痕，紧接着一个蛇形机动压坡度，机翼下的干扰弹如流星般散落。
三架无人机瞬间失去方向，撞向旁边的山体爆炸，剩下的十四架却突然散开，呈扇形包抄过来。
“这群王八蛋改了战术！”林骁的声音带着喘息，“苏瑶，我能再撑两分钟，但他们的目标是拖延时间——”
“我们这就到！”苏瑶拍了拍霍霆风的肩，越野车重新冲上山坡。
透过挡风玻璃，她已经能看见那座锈迹斑斑的通讯塔，塔基处的蓄水池盖板正泛着冷光——那不是水泥，是伪装成混凝土的钛合金。
霍霆风将车停在五百米外的灌木丛后，两人猫着腰摸过去。
苏瑶的战术手套按在蓄水池边缘，指尖传来细微的震动——是地下通风系统的低频噪音。
她解下腰包取出磁卡，父亲实验室的场景突然闪回：十六岁的她蹲在工作台边，看苏明远将星芒纹刻进磁卡，“这是双频解码锁，旧系统认纹路，新系统认芯片，除非同时毁掉磁卡和主机......”
“咔嗒”一声，盖板边缘弹出缝隙。
霍霆风抽出战术匕首插入缝隙，肌肉隆起的手臂一抬，半吨重的盖板被掀到一旁，露出向下的金属阶梯。
两人刚跳进去，头顶突然传来闷响——是林骁的战机掠过，机炮的火舌擦着通讯塔尖扫过，惊得守在入口的两个守卫转身举枪。
“趴下！”霍霆风拽着苏瑶滚进转角，子弹擦着她耳际飞过，在金属墙上溅出火星。
她反手摸出配枪，余光瞥见霍霆风从战术背心摸出闪光弹，拉环、投掷一气呵成。
白光炸响的瞬间，两人同时跃起，苏瑶的枪托砸在左边守卫后颈，霍霆风的擒拿手锁住右边守卫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守卫的配枪掉在地上。
“密码！”霍霆风掐着守卫的下颌，“地下指挥所的密码！”
守卫疼得龇牙：“你们进不去的......最后一道防火墙是苏明远当年设的，除了他......”
“他女儿在这。”苏瑶举起磁卡，守卫的瞳孔骤然收缩。
地下三层的金属门在两人面前缓缓开启时，林骁的声音再次从耳机里炸开：“只剩五架无人机！
他们改投病毒舱了，我他妈用机炮扫——“
“撑住！”苏瑶冲进指挥中心，眼前的场景让她呼吸一滞：足有半个篮球场大的空间里，十二块曲面屏正跳动着绿色代码，最中央的主屏幕上，“曙光计划启动进度97%”的字样刺得人眼疼。
霍霆风直奔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防火墙是双系统，旧版用磁卡，新版需要动态密码——”
“用这个。”苏瑶摸出随身携带的老式解码器，那是从父亲实验室保险柜里找到的，“他当年说过，这东西能破解自己设计的任何锁。”她将解码器接入接口，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行提示：“请输入信任代码。”
“信任......”苏瑶低声重复，突然想起笔记里的话。
她转头看向霍霆风，后者正盯着她，眼里映着屏幕的绿光：“输吧，我信你。”
手指按下回车键的瞬间，所有屏幕同时黑屏。
三秒后，主屏幕重新亮起，显示两个选项：“终止协议”、“接管协议”。
苏瑶的指尖悬在“终止”上方，七年来的画面在眼前闪回：母亲哭晕在停尸房，她翻遍父亲所有笔记找线索，在后勤处被陈秘书泼咖啡时咬着牙擦干净制服......
“爸，我来了。”她轻声说，按下确认键。
警报声骤然响起，所有屏幕开始倒计时：“协议终止程序启动，剩余30秒。”霍霆风拽着她冲向安全通道，刚跑上阶梯，身后传来剧烈的震动——主机房的自毁装置启动了。
两人冲出蓄水池时，晨阳正好爬上通讯塔尖，苏瑶回头望去，浓烟中隐约能看见“协议终止成功”的字样在主屏幕上闪烁。
战术耳机里突然安静下来，林骁的声音带着疲惫的笑：“干扰信号没了......我就说，你们肯定行。”
楚督察的电话是在半小时后打来的。
苏瑶坐在越野车里，看着霍霆风给她处理耳际的擦伤，手机屏幕亮起，备注“楚特派员”的号码跳出来：“苏副处长，我在纪委档案室翻到份好东西。”电话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二十年前的‘曙光’项目审批文件，签名栏除了陆振邦，还有周参谋——就是当年你父亲的助手，后来调去西北的那位。”
苏瑶的手猛地收紧，霍霆风的动作顿住。
“这不是一个人的阴谋。”楚督察的声音沉下来，“是场精心策划的布局。
苏瑶，你们找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越野车发动的声音里，苏瑶望着车窗外逐渐远去的通讯塔，晨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父亲笔记里的话又浮现在脑海，这一次，她终于看懂了最后一句被红笔圈起的批注：“当黑暗试图掩盖光明，总会留下第二道影子。”
霍霆风突然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他的掌心带着体温，覆在她耳际那道被子弹擦出的浅痕上：“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苏瑶望着远处山坳里升起的炊烟，那里有几个村民正扛着锄头走过。
她摸出父亲的磁卡，星芒纹在阳光下泛着淡金，像极了七年前那个雨夜，她在暗格里发现它时，卡面上未干的泪痕。
“查下去。”她将磁卡重新塞进腰包，“直到影子里再也藏不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