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房的空调发出嘶哑的嗡鸣,苏瑶的指尖还残留着键盘的余温。
主屏幕上“协议终止成功”的字样已经暗下去,可她耳后那道被弹片擦出的浅痕却在发烫——不是疼,是某种更尖锐的直觉在灼烧。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战术耳机,刚才撤离时被霍霆风拽得太急,耳麦线勾住了桌角。
当她重新戴上耳机的瞬间,电流杂音里突然窜过一丝极细的蜂鸣,像有人用针尖轻轻划拉玻璃。
“孙副官?”她转身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机房里撞出回响。
正在整理设备箱的年轻士官抬头,帽檐下的眼睛还带着方才爆炸后的血丝:“苏副处长?”
“把雷达站过去七十二小时的原始数据调出来。”苏瑶的手指抵着太阳穴,“所有频段,包括被干扰覆盖的部分。”
孙副官的手指在终端上翻飞,全息投影在两人之间展开,绿色的频谱图如溪流般淌过。
苏瑶的瞳孔微微收缩——在“曙光”协议终止的时间节点后,有一段暗紫色的波纹始终若隐若现,像条藏在阴影里的蛇。
“这里。”她用激光笔点在频谱边缘,“这个频率,从昨天凌晨三点开始出现,每次持续十七秒,间隔逐渐缩短。”
孙副官凑近看了眼数据,喉结动了动:“像是...心跳。”
“对,心跳。”苏瑶的指甲掐进掌心,七年前父亲笔记本里那页被茶水洇湿的记录突然浮出来——“异常波动非故障,乃系统自监测”。
当时她以为是父亲研究设备时的误判,现在看来,是他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能定位物理发射点吗?”她把频谱图导出到U盘,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
孙副官接过U盘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需要破解加密协议...可能要通宵。”
“我陪你。”苏瑶扯过椅子坐下,目光扫过墙上的电子钟——凌晨两点十七分。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漏进来,在她肩章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父亲磁卡上的星芒纹。
同一时刻,作战指挥中心的红色警示灯在霍霆风脸上投下明暗。
他捏着苏瑶发来的频谱分析报告,指腹压过“异常源未明”那行字,仿佛要把纸背戳穿。
“程远。”他对着通讯器喊了一声。
“到。”特别行动队队长的声音带着硝烟味,背景里传来装甲车引擎的轰鸣。
“转向青崖山方向。”霍霆风调出卫星地图,指尖点在一片被云雾笼罩的山区,“线报说当地民兵训练基地三天前接收了一批无标识设备,型号和‘曙光’初期测试机吻合。”
通讯器里传来枪械上膛的脆响:“明白。
需要提前通知当地驻军吗?“
“不用。”霍霆风的拇指摩挲着桌角的军徽,那是他当年在边境作战时留下的疤痕,“如果‘曙光’的余党还在,他们更怕正规军介入。”
挂断通讯时,他瞥见办公桌上苏瑶遗落的战术手套。
深绿色的皮质还带着她的体温,指尖磨出的薄茧蹭过他掌心,像句没说完的话。
此时的楚督察正站在纪委档案室的落地窗前,窗外的梧桐叶被夜风吹得沙沙响。
新任监察员小吴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拉,发出让她牙酸的声响:“周参谋已经去世八年,所有直接证据都指向他是项目实际负责人...楚特派员,您坚持追查陆振邦旧部,会不会有失偏颇?”
楚督察把保温杯重重搁在桌上,瓷盖弹起来又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偏颇?”她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叠纸,最上面是份泛黄的审批表,“二十年前‘曙光’立项时,周参谋只是个连少校都不是的小参谋,凭什么在陆副司令的签名栏下加签?”
小吴的笔尖顿住,喉结动了动:“可能是...代签?”
“代签?”楚督察冷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黑色U盘,“这是我昨天在陆振邦旧宅地窖里找到的录音笔。”她按下播放键,电流杂音后,响起个低沉的男声:“老周,等项目批下来,西北那边的安置费你多分三成——反正死无对证。”
小吴的脸瞬间煞白,钢笔“啪”地掉在地上。
楚督察弯腰捡起笔,在审批表的签名栏上画了个圈:“现在,你还觉得是死无对证吗?”
云层在夜空里撕开道裂缝,月光漏下来时,林骁正操纵着战机穿过积雨云。
仪表盘上的频率扫描仪突然发出蜂鸣,红色光点在地图上疯狂闪烁——东经118°23′,北纬34°17′,坐标精确得像有人刻意标注。
“指挥中心,这里是枭鹰01。”他对着麦克风说,呼吸因兴奋而急促,“异常频率锁定,目标点...废弃气象观测站。”
地面指挥的回应带着电流杂音:“确认坐标,建议等待支援。”
“支援太慢。”林骁按下加力燃烧室按钮,引擎轰鸣盖过心跳声,“我申请夜间侦察,三十分钟内抵达。”
发完最后一条战术指令,他摸出手机快速打字。
屏幕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小心,有人还在等你上钩。”按下发送键时,他瞥见机翼下的山脉像头蛰伏的野兽,而观测站的轮廓正从云雾里浮出来,像颗腐烂的牙齿。
苏瑶的手机在凌晨四点十七分震动。
她正盯着孙副官的终端屏幕,年轻人眼下的乌青比机房的阴影还重,但指尖仍在键盘上翻飞。
看到林骁发来的坐标时,她的呼吸突然一滞——那串数字,和父亲笔记最后一页夹着的旧车票上的到站信息分毫不差。
“霍主任。”她抓起外套冲向门口,风把桌上的文件吹得哗哗响,“观测站坐标确认,我们必须现在动手。”
霍霆风的车停在后勤处楼下,引擎还冒着热气。
他推开车门时,晨雾正漫过车轮,将两人的影子融成模糊的一团。
苏瑶摸到腰间的磁卡,星芒纹在雾里泛着淡金,像父亲在暗格里留给她的最后一盏灯。
“走。”霍霆风替她拉开车门,风掀起他的军大衣,露出里面别着的配枪,“这次,我们堵死所有退路。”
越野车碾过晨雾驶上山路时,废弃气象观测站的天线塔已经在前方山坳里若隐若现。
苏瑶望着逐渐清晰的水泥建筑,父亲笔记里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真正的敌人,藏在你以为已经胜利的地方。”
她摸出战术手套戴上,指尖触到霍霆风放在中央扶手箱上的枪套——温度还带着他掌心的余温。
“到了。”霍霆风踩下刹车,引擎声戛然而止。
观测站的铁门在晨雾里虚掩着,门缝中漏出的光,像双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