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纹区的冰墙破后,凡人道碑长得更高了,碑身的刻痕已经分不清哪是三界的,哪是域外的,像把所有凡人的故事,揉成了团暖。传声鼎的烟也变成了彩色,飘到哪,哪就长出带纹的苗,连最荒凉的域外角落,都有了星缘藤的影。
石生的娘,如今能在碑林里认出许多新刻痕:“这是阿织的织梭,那是无纹区的土,咱们的碑,真成天地的记认了。”
石生自己则多了个新活计——教域外的凡人刻碑。他带着拓缘果的籽,在无纹区建了座“分碑”,碑上的第一笔,是阿织刻的螺旋纹,旁边写着:“凡人的纹,能到任何地方。”
有回,天宫的仙使又来,说帝君要在天庭,也立块凡人道碑,“让仙人日日看着,凡人的缘,有多了不起。”
石生却摇头:“不必。”他指着漫天的星缘藤,藤上的果里,都映着凡人的刻痕,“天上的星,地上的苗,域外的风,都是碑。仙人抬头能看见,低头能摸着,比立块石头实在。”
仙使回去后,天宫真的没立碑,只是在星河旁,种了片来自半味谷的星缘藤,藤上的果里,藏着凡人道碑的影,“这是帝君的意思,说要让仙人们知道,凡缘通天,不必刻石。”
姜缘使的星图,如今已经没有了空白,连最边缘的星点,都亮着凡人的纹,“星象说‘纹满天地,缘归本心’,以后的缘道,不用拓,不用守,因为凡人的心里,都长着星纹了。”
铁缘使的聚缘台,成了三界凡人的圣地。每天都有凡人来,在台上留下自己的手纹,说要让凡缘链更长,“我爷爷在这留过纹,我也留,以后我娃也来。”
田缘使的忆凡麦,已经成了天地间最常见的作物。麦熟时,穗上的纹会变成刻碑人的模样,风吹过,就像无数个凡人在点头,“这麦不用种,风一吹,就能长,因为凡人的暖,已经洒遍天地了。”
林缘使把所有新故事都画进缘星记,册子里最后一页,画着幅画:凡人道碑立在天地中央,周围是三界的凡人、域外的失缘魂、天上的仙人、星上的朋友,每个人的手里,都牵着根拓缘线,线的另一头,缠着颗凡心。
石生自己,还是老样子,白天在碑旁忙活,夜里就坐在聚缘台上,听传声鼎的故事。他眉心的星纹,已经淡得像道浅疤,“缘力收进心里了,不用靠它亮。”
有个新来的域外凡人问他:“您现在,算修成仙了吧?”
石生指着天上的缘星,又指了指地里的忆凡麦:“你看那星,再看这麦,哪个是仙?哪个是凡?星照着麦,麦养着人,人护着星,本就是一回事。”他顿了顿,像想起多年前的自己,笑了,“我啊,还是个种缘的凡人,只是种的地,大了点。”
那天傍晚,石生坐在凡人道碑旁,看着夕阳把天地染成金红色。拓缘线在霞光里飘,像无数条金线,把所有凡人的影都串在了一起。他摸了摸碑上的刻痕,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纹,已经和碑纹融在了一起,分不清哪是石,哪是肉。
“该歇歇了。”他对碑说,也对自己说。
夜里,石生靠在碑上睡着了,脸上带着笑,手里还攥着颗拓缘果的籽。第二天,人们发现他时,他已经化成了道淡金的纹,刻在了碑的最深处,旁边的刻痕,是他娘当年刻的星缘花,花旁多了行小字:“凡心在,缘就在。”
传声鼎的烟,那天飘了很久,烟里的故事,全是石生的:他在村里护缘,在碑旁刻痕,在无纹区结阵,在聚缘台上当阵眼……
村里的孩子,把那颗拓缘果的籽,种在了碑旁,籽一落地就长出藤,藤上的果里,映着石生的影,也映着每个凡人的影,像在说:
故事还长,凡心永恒。
而那风,依然带着忆凡麦的香,带着传声鼎的故事,带着无数凡人的暖,往更远的地方去,像在说:
只要还有个凡人,在护缘,在记认,凡人道碑就永远亮着;只要还有颗凡心,在发热,在牵挂,缘道就永远走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