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珉被关在大牢的时候,另一侧的魏九嶷也遇上了麻烦。
魏九嶷站在王府书房,指尖捏着那枚刚从信鸽腿上解下的信笺,纸张粗糙,上面只潦草地写着一句话——
“子时,西郊破庙”。
桌案上散落着几张图纸,正是天牢的地形图,上面还仔细标注着守卫换班的时间和路线。
谢珉在牢中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白瑞那群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扳倒他的机会。
他本已下定决心,今夜子时便带铁甲军劫狱,但忽然收到的这封信笺打乱了他的计划。
“王爷,都准备好了。”赵鸣推门而入,神色十分凝重:“铁甲军已在城外待命,只要您一声令下……”
魏九嶷抬手打断他,目光落在那信笺上:“劫狱之事暂缓。”
赵鸣一愣:“可是王爷,谢姑娘她……”
“暂时按兵不动,隐藏好踪迹,本王去去就回。”
魏九嶷将信笺揣入怀中,抓起披风快步走出书房。
从拿到这封信的时候,这上面熟悉的字迹便让他瞳孔一震,让他无法置之不理。
西郊的破庙早已断了香火,残垣断壁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魏九嶷勒住马缰,翻身下马时,腰间的佩剑已悄然出鞘。
庙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银铃般的轻笑声。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他推开门,剑尖直指庙内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那人缓缓转身,素色的衣裙上沾着尘土,长发随意挽起,露出一张与谢珉有五分相似的脸,只是比起谢珉深刻的五官,她的脸蛋要柔和许多。
“九嶷,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性急。”谢令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魏九嶷的剑尖微微一颤,眼中依旧警惕。
无他,实在因之前李家派来过一个冒牌货,他实在不能确认面前这人是否是真的谢令仪。
谢令仪似乎早就猜到他会怀疑自己,脸上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意。
“放心,这次可不是假的。”她抬眼看向魏九嶷:“阿朝入狱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魏九嶷手中的剑垂了下来,但是并未收回剑鞘之中,语气也沉了下来:“她现在危在旦夕,白瑞那群人绝不会放过她,你不会就这般冷眼看她受苦吧?”
“所以你就打算劫狱?”谢令仪摇了摇头:“你可知天牢周围有多少暗卫?一旦你动手,无异议瓮中捉鳖,到时候不仅救不出谢阿朝,连你自己都会万劫不复。你觉得,这是明智之举吗?”
魏九嶷语塞。
他刚才确实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只想着尽快救出谢珉,却忘了其中的利害。
可就算谋逆又如何,到了这种时候,他根本就不在意是否背上谋逆的罪名了。
“若是你,你打算如何?”魏九嶷冷声问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并非让你不要劫狱,劫狱自然是要去的,可并非现在。”大概是因为长途奔波而来,谢令仪看上去有些憔悴:“如今阿朝刚被关押进去,皇上正等着你去劫狱,正好一石二鸟。难不成你真觉得他与你之间如寻常兄弟一般,兄友弟恭吗?”
魏九嶷眼神阴沉,没有说话,但谢令仪知道他听进去了。
“我希望你同我们叛军合作,与其等着皇帝给你安上谋逆的罪名,还不如加入我们叛军。我自幼便知道你这人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所以祖父想要拥你为帝的时候,我便知此事不妥。”
“不过……”她淡然一笑:“没想到为了阿朝,你倒是变了不少。”
魏九嶷眼神一缩,沉声问道:“谢令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清醒得很。”谢令仪的笑容敛去,语气变得沉重:“九嶷,你在北境待了那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明白吗?当今圣上昏庸无能,任由世家作乱,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的朝廷,留着还有什么用?”
她走到魏九嶷面前,目光灼灼:“秦家倒了,白家又起,世家如同蛀虫,一点点啃噬着这个国家。皇帝用新的世家制衡旧的世家,可受苦的从来都是百姓!这样的循环,你还要看多久?”
魏九嶷沉默着,谢令仪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他在北境见过太多流离失所的百姓,也知道京中世家的龌龊,只是他从未想过要推翻皇权。
“你越说越不对劲。”魏九嶷的眼神变得警惕:“当年谢家通敌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谢令仪脸上的表情惊异了一瞬,似是没想到他能猜到:“是,也不是。皇帝早就想铲除谢家,我不过是给了他一把刀而已。”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出事前,我带着谢阿朝逃了出来,然后给阿朝留了一封信,让她小心京城局势,若是可以的话可以投奔你。只是我没想到皇帝对我们两个弱女子这么在意,派了无数人追杀我们,李家秦家也想趁火打劫夺取谢家宝藏。”
“情急之下,看着山崖下全是树木,我只能将她推下去,让追兵不要发现她。”
魏九嶷瞳孔骤缩:“所以,谢家的事是你故意引导的?”
“是又如何?”谢令仪的语气带着一丝决绝:“与其等着被皇帝慢慢蚕食,不如主动出击。只是我没想到,四皇子和白家早就勾结在了一起,他们借着皇帝的手清除异己,扶持新的世家,一步步巩固自己的势力。”
她看向魏九嶷:“这样的朝廷,你还要效忠吗?我要做的,就是推翻这一切,建立一个新的王朝。到时候,我会推行科举,让寒门子弟也能入朝为官,让那些世家再也无法一手遮天!”
“你太天真了。”魏九嶷摇了摇头,“造反岂是儿戏?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危险?”谢令仪冷笑一声:“你忘了小时候吗?我们在御花园的假山里发现了毒蛇,是我怂恿你去捉,结果你临阵退缩,让那条蛇咬伤了路过的小太监。那时候你就说过,危险的事情不能做。可你看看,你退缩的结果是什么?”
他并未开口。
年幼时,他的确因为父皇的娇宠所以天真懦弱,不过去了北境的这些年,他反倒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谢令仪不知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九嶷,我知道你顾虑重重。但你想想阿朝,她现在还在牢里,白瑞他们不会放过她的。你以为仅凭铁甲军的力量,就能对抗整个朝廷吗?”
她的目光落在魏九嶷身上,带着一丝恳求:“至少为了阿朝,你不得不和我合作。只有推翻了这个腐朽的王朝,她才能真正安全,她所探求的谢家冤屈才能得以昭雪。”
魏九嶷站在原地,月光透过破庙的屋顶照在他身上,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阴影中。
他想起谢珉在牢中可能遭受的苦难,想起北境百姓的哀嚎,想起谢令仪描绘的那个充满希望的未来,心中的天平开始动摇。
“在我做决定之前,你至少得告诉我……真的有,谢家宝藏么?”他最终开口,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