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许久,古子寒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颤抖,小心翼翼地问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你还好么?杜嘻嘻?你还好么?”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挣扎,看到了她紧抿的嘴唇,看到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让他心慌。她看起来那么疲惫,那么……孤单。
这和他记忆里那个总是带着点倔强、偶尔会狡黠一笑的杜嘻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是这里的压力太大?还是……她真的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
“我,还好……”沉默良久,久到古子寒几乎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杜嘻嘻终于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尾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仿佛耗尽了她的力气。
她迅速低下头,避开他探究的目光,盯着自己脚下被路灯拉长的、与他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的模糊轮廓。
还好?这两个字连她自己都不信。身体的疲惫,精神的压力,技艺提升的瓶颈,对未来的焦虑,还有此刻面对他时汹涌的思念与刻意的克制……哪一样能用“还好”轻轻带过?可除了这两个字,她还能说什么?
古子寒的心像是被这声带着哽咽的“还好”狠狠揪了一下。他看着她低垂的头,看着她肩上沉重的画袋,看着她强装镇定却无法掩饰的脆弱,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涌了上来。他知道,她一定不好。她总是这样,习惯性地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空气中弥漫的沉重和尴尬。他开始用一种故作轻松、甚至带着点絮叨的语气,向她讲述福堤的近况,试图用这些熟悉的人和事,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也给她一个喘息的空间:
“我来看看你就回去,”他语速有些快,像是在掩饰什么,“我现在报了特训班了,周一到周五在福堤上培训大课,周六休息一天,周日在特训班集训。”他顿了顿,补充道,“集训班的老师姓林,是个很好的人,教学很耐心,不像以前刘老师那么……急躁。”他小心地避开了可能让她想起不愉快回忆的词语。
“哦,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不知道他们告诉你没有,福堤现在也换了培训老师了。”他观察着她的反应,“是两个女老师,一个叫唐然,一个叫孟学琳。听说都挺有经验的,教得也认真。”
他想起什么,嘴角扯出一个有点无奈的笑,“杜彬虽然是学模特表演的,倒是跟唐老师关系很好,整天往画室那边跑,蹭课还是套近乎就不知道了。不知道,杜彬有没有告诉你这些。”
他继续说着,话题渐渐转向了福堤的“八卦”,声音也放松了一些:“还有,听说简宁老师跟刘老师打官司呢,动静闹得挺大。”他皱了皱眉,“好像是简宁老师要求刘骏老师赔偿什么……青春损失费?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画室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他想起刘骏老师那段时间灰败的脸色,摇了摇头。
“还有刘娉,”他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一点点的抱怨,“她问了我好几次你的消息,非要你的电话号码,我没给。”他看向杜嘻嘻,眼神里带着点“我懂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一向嫌弃她话痨,太吵,怕她打扰你。”他记得杜嘻嘻以前总说刘娉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虽然热闹,但有时候确实让人想安静会儿。
话题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那个让他耿耿于怀的问题上。他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委屈和不解:“那个,我……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他看着她低垂的侧脸,“我之前的手机丢了,号码还没补办出来,用新号码给你打的……一直没人接。”他顿了顿,语气更低沉了,“球球也一直不上线……杜嘻嘻,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最后这句话,他问得异常艰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晚风吹过,带来更深的凉意。路灯下,两个年轻的身影,一个低垂着头沉默不语,肩上的画袋压着单薄的肩膀;一个眼神复杂地看着对方,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久别重逢的惊喜、被刻意疏远的失落,以及满腹未说出口的关心和思念。刚刚萌发新绿的柳条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像无声的叹息。
省美院家属院的路灯,依旧昏黄地亮着,将这份沉默、这份距离、这份汹涌却压抑的情感,以及那两道在地上紧紧交叠却似乎又随时可能分离的影子,一同拉得很长很长,融入这无边无际的、充满生机的春夜。
“我没有......”杜嘻嘻赶忙抬起头解释,怎么会呢,她怎么可能屏蔽他?
“我最近,一心扑在学习上,你也知道,中央美院有多难考,你也知道,我的水平有多菜。”说到这里,杜嘻嘻提了背上的双肩包,这会儿,杜嘻嘻才感觉到,背上的包太沉了,勒的两只胳膊生疼。
“把包给我吧。”古子寒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杜嘻嘻的背包。
“不要!”杜嘻嘻躲开古子寒伸过来的双手,踉踉跄跄的倒退了几步,像是要躲开什么洪水猛兽。
“不要,”杜嘻嘻忍不住抽泣道,“不要再帮我做任何事,最起码在考试成绩出来之前,让我自己负担我自己所有的一切,好不好?让我自己学习,让我自己背包,让我自己咬紧牙关,去承担我自己该承担的一切。”
“不要心疼我,不要怜惜我,甚至不要鼓励我督促我,就让我们彼此安安静静的守望相助好不好?”
杜嘻嘻忍不住呜咽起来,她感觉整个人要无力的瘫倒下去了,可还是硬撑着站直了身子,以一种果决的、不容置疑的,决不放弃的姿态,直直的站在古子寒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