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被放出金吾卫衙署时,还在嘟囔着“我只是送下人而已”,抬头却见高力士的小内侍递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李供奉,圣人有旨,让您自便。”内侍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李白捏着钱袋愣在原地。
他正茫然间,忽听得身后有人唤:“太白兄!”回头一看,却是杜甫背着行囊站在巷口,身旁还立着一身劲装的高适。“子美?达夫?你们怎么在此?”李白又惊又喜。
杜甫笑道:“听闻贺老辞官,又猜你许是要离开长安,便约了达夫在此等候。”高适拍了拍腰间的佩剑:“长安虽好,却非你我久留之地。西域风沙正好,何不与我二人同去看看?”
李白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忽然仰头大笑,将钱袋往袖中一塞:“好!这长安的锦绣堆,我早就待腻了!走,咱们去西域,看大漠孤烟,听胡笳羌笛,岂不快哉!”
三人相视一笑,并肩踏上西行的路。阳光穿过巷弄的檐角,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步步离那座金碧辉煌却困住无数人心的都城远去。身后的长安还在喧嚣,而他们的前方,是万里风沙,也是诗与远方。
三人结伴西行已过三载,风霜染白了李白鬓角的几缕发丝,却没磨去他眼底的疏狂。这日正行在前往河西的戈壁道上,朔风卷着沙砾打在行囊上,发出簌簌轻响。李白勒住胯下瘦马,望着远处连绵的祁连山脉问道:“达夫,我听闻你要往河西去?”
高适正整理着被风吹乱的衣襟,闻言点头道:“河西节度使王忠嗣将军近日正与吐蕃在积石军一带对峙,我已托人递了投名状,打算去军中谋个差事。”他望向天边的烽燧,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沙场征战虽险,总好过在长安市井空怀壮志。”
李白举杯将皮囊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尘土里洇出深色的点:“也好,达夫一身武艺,到了军中定能大展拳脚。”
杜甫在旁牵着马缰,望着道旁被风沙侵蚀的古戍堡,轻声道:“我打算在西域再游历半载,看看这边的风土人情,明年还是要回长安应试。”他指尖摩挲着袖中抄录的策论,语气里带着几分对仕途的期许。
“子美何须担心?”李白拍了拍他的肩,笑声在旷野里荡开,“凭你笔下的才思,科举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话音刚落,他却忽然收了笑,望着远处盘旋的孤雁叹了口气,“倒是我,出身商户,总被那些世家子弟视作异类。若非当年玉真公主举荐,连那翰林供奉的闲职都捞不着。”
说话间已到了河西与西域的分界处,一道界碑孤零零立在道旁。高适勒住马,翻身下马道:“我便在此与二位别过了。”他拱手作揖,铁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若他日有缘,咱们再于酒肆中痛饮三百杯!”
李白与杜甫亦翻身下马,三人执手相别。看着高适的身影消失在戈壁尽头,李白才转身对杜甫道:“走,咱们去龟兹!听说那里的胡旋舞天下闻名,还有能醉倒神仙的葡萄酿!”
一路向西,越过大漠,穿过多浪河,终于抵达了安西四镇之一的龟兹城。城门处的戍卒验过通关文牒,两人牵马走进城,只见街道两旁胡商云集,高鼻深目的粟特人正与中原商贩讨价还价,驼铃声与胡琴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像另一个长安。
李白一眼便瞅见街角挂着“九一酒肆”木牌的店铺,不等杜甫反应,已大步流星冲了进去,刚掀开门帘就愣住了——靠窗的案几旁坐着个身着玄色胡服的男子,背影挺拔如松,正低头用银匕切割盘中的烤羊肉。
“张先生?”李白试探着唤了一声。
那男子闻声回头,一张清俊的脸庞在油灯下显得格外分明,只是眼神淡漠得像雪域的冰川。他望着李白,眉峰微蹙,似乎在回忆什么。
李白笑着大步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才三年不见,张先生就不认得了?我是李白啊!”他侧身拉过刚进门的杜甫,“这位是我的好友,杜甫杜子美。”
男子这才缓缓点头,声音平淡无波:“张起灵。”
杜甫连忙拱手见礼,李白已迫不及待地追问:“张先生怎么会在此地?莫不是也来龟兹看胡姬跳舞?”
张起灵将银匕放在盘中,淡淡道:“凭感觉来的。”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身着明光铠的安西军士兵快步走进来,见到张起灵便单膝跪地,为首的队正抱拳道:“张将军!高节帅正在帅府等您议事,说是圣人有圣旨传来!”
张起灵没答话,只对那队正颔首:“知道了。”他起身时,腰间的横刀轻轻撞击着甲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来是张将军。”李白这才回过神,连忙摆手,“您先去忙公务,我与子美就在这家酒肆旁的客栈住下,改日再找您痛饮!”
张起灵看了看他,又扫了眼一旁的杜甫,微微颔首,转身跟着士兵快步离去,玄色的衣袍在门口的光影里一闪,便消失在喧闹的街道尽头。
李白望着门口发了会儿怔,忽然一拍大腿,对杜甫笑道:“好家伙!当年在张先生在长安可是圣人的老师,现在来安西当安西军的将军!真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