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风水格局早就出了问题,与当初的松林村如出一辙——龙脉已断,地势枯竭,生机尽散。
木清老实地拿出玄铁锹,开始挖掘。
她动作格外谨慎,因为近期天道赐予了大量功德,神力恢复了不少,配合玄铁锹,力道控制不好的话,分分钟就能将地面挖穿。上次她之所以不自己挖,就是怕三两下就把人家的地脉给铲穿了。
玄铁锹只能用来挖地,这让它心中怨气满满,却又无可奈何。
即便是半神器,也无法改变它毕竟只是一把铁锹的事实。
对羲和上神来说,神器与否并不重要,没有华丽外表、没有实际用处的东西,存在的意义便荡然无存。
第二下玄铁锹落下的瞬间,仿佛触碰到了一种坚硬却温润的存在。
紧接着,一声更加清晰悠远的“嗡鸣”从地底传出,如同某道封印被悄然唤醒,带动周围空气微微震荡。
那一层松散的土壤顿时如风中沙砾般纷纷崩散,一块晶莹剔透、约有成人手掌大小的晶体缓缓显现出轮廓。
晶体呈不规则六棱形,半透明中隐隐透出淡淡光芒。表面蜿蜒流转着一道道金色灵纹,仿若细流潺潺,又似流动的霞光。
晶体内部若隐若现地映出山川起伏、河流蜿蜒的景象,宛如一方浓缩天地的迷你世界。
灵气在晶体四周翻涌,却又自发收敛,似有呼吸般有节律地吐纳生息,生生不息。
夜色中,晶体散发出柔和却璀璨的光辉,金色灵纹流转间,如梦如幻,美得超脱凡尘。
木清静静凝视着晶体,眸光深沉如古井无波。
她缓缓蹲下身,手掌轻悬于晶体上方,指尖细细掠过那泛着金纹的表面,感受着它微弱而又顽强的生命脉动。
镇压在此地的时间虽不长,龙脉气灵晶尚未被周围阴煞之气染指。只是末法时代已至,灵气渐尽,灵脉日渐凋敝,晶体内的灵息流转也显得有些迟缓滞涩。
木清施展隔绝气息的禁制,将龙脉气灵晶稳稳封印,随后取出那枚紫金玉坠,小心翼翼地将晶体安置在内蕴藏的灵土之中。
玉坠自成一方小天地,灵气氤氲流转,恰好为晶体提供片刻的滋养与恢复。
待到时机成熟,木清将亲手送它回归华夏龙脉的深处,让这方天地重归本源,重现生机。
她袖袍一拂,随手化去四周缭绕的阴气,空气顿时清朗几分。
随后,神识铺展开来,整个村落一览无遗。除却几具封于冰棺中的尸体,其余的,只剩在结界边缘颤抖求生的几人——再无他物。
死寂,仿佛已经吞噬了这里最后一丝人气。
她缓步而行,走过荒废的院落与倒塌的房子,残砖碎瓦散落一地。墙上斑驳的野草在风中瑟瑟抖动,像是残魂不甘地呢喃低语。
这地气已经被压制太久,灵脉瘀滞,地神香火断绝。而老道士那群人恶行累累,不但坏了风水,还引来阴煞之气横行,几乎将此地推入死地。哪怕驱散一时,也不能持久。
木清站在村口,目光落向远方龙脉隐伏之地,眉头微皱。
“还差一步……破局虽易,续脉却难。”
松林村好歹还有活人存留,生机尚未断绝,地气虽流转缓慢,却仍有自愈之势。而这里,早已是名副其实的荒村,死气沉沉,毫无转机。
她低声喃喃,掌心灵光一闪,一道温和的灵气缓缓融入地脉残痕之中,暂时稳住根基。
此刻,某处高台之上,白衣人负手而立,素袍随风猎猎作响。
他俯瞰着沉入夜色的大地,面容依旧清冷无波,唯独眼中掩不住一抹阴鸷幽深,仿佛浸过千年的毒泉,带着刺骨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十地土地爷的镇压局,已经被破了第二处。龙脉气灵晶被强行取走,原本精心布下的断龙锁局也遭破坏——地气逆转、香火断绝的格局已难以维持。
更糟糕的是,对方每破一局,所获功德愈加丰厚。
这局面,憋屈至极。
当年在上界,他何曾吃过这种亏?若有不服,拔剑便战,直接杀上门去,哪需忍气吞声?
可如今不同了。
白衣人低下头,指尖缓缓摩挲着那枚幽骨炼成的扳指。寒意从骨中渗出,一寸寸沁入神魂深处,其中却仍残留着某种久远的威压与禁忌印记,像是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誓约。
“尊者啊尊者……再不反击,她就该打上门了。”
他低声呢喃,语调似笑非笑,带着一丝压抑到极致的怒意与森寒,仿佛要将笑声碾碎在齿缝间。
夜色愈发浓重,远空传来隐隐雷鸣。
天象微变,如同某种预兆。
多年谋划,本是钉入人间每一处要地的钢钉,意在蚕食天道权威、动摇人心根基、隔绝烟火香火之力,眼下却一个个被拔除殆尽。原该是细水长流、悄无声息的布局,如今在短短数月内被破得七零八落,只剩一地残局。
而残局——向来是最难收拾的。
他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质问虚空:
如实上报?
呵,那是找死的速度太慢。还不如自裁体面些。
在尊者眼中,办事不力的下属若能灰飞烟灭,已是最仁慈的下场。更常见的命运,是被丢入混沌海中,魂魄不得聚,意识永陷翻涌时空之间,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永无尽头。
那地方,从不曾有人走得出来。
白衣人压下怒气。他缓缓转身,目光穿透沉沉夜幕,望向天穹深处某个方向——那里,有他不得不面对的一切。
“来人。”他低声唤道,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高台上回荡如雷,震彻万物。
片刻后,高台下方,两道白影无声现身,身形一晃,已跪伏于地。
“属下在。”
声音异口同声,恭敬而冰冷。白袍如雪,眼神却空洞无光,仿佛情绪被抹去,只剩下机械般的服从。
他垂眸扫过,指尖依旧缓缓摩挲那枚幽骨扳指,寒意从骨中渗出,仿佛侵入灵魂深处。他沉默良久,仿佛在与内心的怒火和无奈博弈,终于开口:
“通知下去,让另外八地的人暂时停止一切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