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沟的鸡刚打鸣,苏檀就掀开了被子。
昨晚顾沉砚给韩七斤敷药时,她摸黑把灶台上的粗盐罐子晃得叮当响——这是给顾小满听的。
小丫头迷迷糊糊问\"姐要干啥\",她捏着对方的羊角辫哄:\"去四娘家换点细盐,你不是嫌粗盐硌粥吗?\"
顾沉砚靠在门框上擦枪,枪管在月光下泛冷:\"我送你到村口。\"
\"不用。\"苏檀把蓝布衫的第二颗纽扣系紧,\"你蹲老槐树下,我喊'盐粒细'就出来。\"
赵四娘家的杂货铺门帘刚挑起一角,苏檀就闻见了那股甜香。
柜台上摆着个粗麻包,米粒子白得发亮,混着若有若无的清甜味——和她空间里种的灵米一个味儿。
她后槽牙轻轻一咬。
三天前她卖了半袋灵米给赵四娘,归途在山涧边蹲了半小时,用普通大米换了个底朝天。
当时还特意把换下来的灵米埋在老杏树下,连顾沉砚都没告诉。
\"檀丫头来啦?\"赵四娘从里屋转出来,鬓角的银簪子晃了晃,\"要盐是吧?\"
苏檀盯着麻包:\"四娘姐这米看着真俊。\"
\"前儿收的山货。\"赵四娘抄起竹簸箕,手腕上的铜镯子蹭得簸箕叮当响,\"你上次那米我留了把,熬粥时香得隔壁王阿婆直扒窗户——\"她突然顿住,眼角的细纹堆起来,\"咋?
你也想要?\"
苏檀往前凑了半步,麻包缝隙里漏出几粒米,在青砖地上滚了两滚。
她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米,镯子突然发烫——是空间在警示。
\"四娘姐,我听说你夜里总咳嗽?\"她直起身子,笑着把米攥进手心,\"昨儿见张大夫挑着药箱往你家走......\"
赵四娘的脸\"刷\"地白了。
她猛地把麻包往柜台里推,铜镯子磕在木头上发出脆响:\"那老东西嘴碎!
我就是......受了点凉!\"
苏檀摸出皱巴巴的粮票:\"给我称二斤盐。\"
\"要粗的还是细的?\"赵四娘的手在粮票上顿了顿,指甲盖泛着不自然的白。
\"细的。\"苏檀把粮票往前推了推,\"细盐熬粥,小满爱喝。\"
等她攥着盐袋走出铺子,顾沉砚已经从老槐树上跳下来。
他军装口袋里鼓鼓囊囊,是藏了把匕首。
\"那麻包有问题。\"苏檀把米粒子塞给他,\"灵米的味儿。\"
顾沉砚捏着米凑到鼻尖,喉结动了动:\"她在试我们。\"
\"试就试。\"苏檀把盐袋往怀里拢了拢,\"今晚我找王阿婆唠嗑,她耳背但记性好,当年赵四娘嫁过来的事,保准记得清楚。\"
月上柳梢头时,苏檀端着半瓦罐桂花糖,敲开了王阿婆的门。
\"阿婆,我煮了糖,给您送点。\"她提高嗓门,故意把糖罐往八仙桌上一放,\"听说四娘姐以前不是咱们这儿的?\"
王阿婆正摸黑补袜子,听见声儿把针往头发里一插:\"可不是!
七年前春荒,她背着个蓝布包来的,瘦得风都能吹倒。\"她眯着眼睛回忆,\"当时赵光棍在村口拾柴火,见她晕倒在草堆里,背回家灌了碗热粥......\"
\"她那布包后来呢?\"苏檀往糖罐里又添了把糖。
\"我瞅见过!\"王阿婆一拍大腿,\"布包角上绣着朵梅花,里面有个银锁,刻着'叶'字——\"她突然压低声音,\"赵光棍死得蹊跷,头天还跟我唠嗑,第二天就掉井里了。\"
苏檀的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三下。
后半夜,韩七斤的敲门声惊醒了整院的鸡。
他怀里抱着本发霉的老地契,纸页上的墨迹已经晕开:\"赵四娘本名叶秀兰,九门叶家长房独女。\"他指着地契最后一行,\"当年九门灭门案,她是漏网的。\"
顾沉砚把匕首往桌上一扎:\"难怪她总问咱们从哪儿弄的山货。\"
\"她要找空间。\"苏檀摩挲着镯子,\"上次卖灵米时,我故意说'祖上传的老法子',她肯定以为......\"
\"以为你有九门的秘宝。\"顾沉砚接口。
天刚蒙蒙亮,苏檀就踩着露水往杂货铺跑。
铺门虚掩着,门板上贴着张字条,墨迹还没干透:\"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她伸手去揭字条,指尖刚碰到纸边,突然听见后窗\"吱呀\"一声。
转头时只看见道黑影翻过土墙,蓝布衫角扫过墙角的野菊花。
苏檀捏着字条站在晨雾里,镯子在袖管下发烫。
远处传来顾沉砚喊她的声音,她却盯着墙根那摊没来得及收拾的米——正是昨晚柜台上那袋灵米,混着几粒普通大米,在晨露里泛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