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最先发火的不是明丞相，而是他身旁的王氏。
“难不成老爷说的还有假，还会骗你不成？你如今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认了。”
王氏话落，就见明丞相投来一个冷得发寒的眼神。
王氏立马住了嘴。
苏玉衡刚和明朗滴血认亲，如今算是丞相府唯一的血脉。
比起一个血脉和一个女人，王氏自然清楚苏玉衡如今在明丞相心中的分量。
谁让明丞相身体有恙，只留下这么个血脉，还是个女儿呢。
明丞相见苏玉衡这般，说道:“你是怀疑为父骗你？”
苏玉衡道:“我并未怀疑你，只是我总觉得与她并不亲近，直觉告诉我，她并不是我娘亲。”
“我怎会不是你娘亲。”那女人从椅子上起身，伸手扶住苏玉衡。
苏玉衡却故意挪开身子。
明丞相见罢，心中冷哼一声。
看样子，当真是什么都骗不了她。
他说道:“你当真想见你娘亲？”
苏玉衡点头:“我此次前来，就是为娘亲而来。”
明丞相说道:“看样子，什么瞒不过你。”
“也是，你如今是璃王妃，身份自然不同。”
“你娘亲如今身子不适感染风寒，若是你去见她，恐怕会被感染。”
“等过些时日，你娘亲身体好了，为父再带你见她吧。”
“来人，将小姐送回院子。”
两个嬷嬷走到苏玉衡面前。
苏玉衡拂袖，转身就离开了相府前堂。
“老爷，你瞧瞧这玉衡，对你这般态度。”
“若是她知道那个女人如今的模样，岂不是会恨老爷？”
“我瞧着这小姐生得这般漂亮，若是能与我们秦国皇室联姻，那我们老爷坐稳这丞相之位……”
王氏的话止住，下意识去看明丞相的表情。
明丞相冷冷看向她，见王氏小心翼翼的。
“继续说。”
王氏道:“这小姐可是老爷唯一的血脉，如今已经嫁给了大燕的璃王，将来是要回大燕的，若是她回去了，那老爷在汴京就再也没有自己血脉了。”
“朝中那些达官显贵，到时候都会嘲笑老爷的。”
明丞相叹了口气。
这也是他让云天鹤将苏玉衡带回丞相府的原因。
这么多年，她府中有妻妾，可子嗣却单薄。
外头将他的事传得天花乱坠。
有的说他身患隐疾，还有些人说他是断袖，反正整个汴京城把最脏的水都往他身上泼。
如今苏玉衡好不容易回来，他自然就不想那么快让她走。
他更喜欢她留在秦国，最好嫁给秦国男子。
“我知道了，只是她如今是璃王妃，我也总不能让她与璃王和离。”
“有何不可。”王氏道
“老爷还是想清楚吧。”王氏站起身，转身离开前堂。
苏玉衡回到紫荆苑后，朱雀回来了。
朱雀道:“王妃，奴婢这两日观察了，侍卫们都是子时换班。”
“子时？”苏玉衡皱眉。
她看向朱雀，“那今夜子时你协助我去北苑荒院。”
“是，王妃。”
亥时。
玲珑将香点燃后，紫荆苑的丫鬟嬷嬷们便熟睡过去。
她进了厢房，看向苏玉
“估摸着这些人睡到天亮了。”
玲珑说着，将一件粉色衣衫递给苏玉衡。
“丫鬟春秀身上脱下来的。”
苏玉衡捂嘴轻笑，将衣衫换上，又梳了一个丫鬟发髻。
“办得不错。”
直到子时，朱雀进了厢房。
“王妃，现在正是换班的时候，属下协助你前往北苑。”
苏玉衡点头，“行，你引开一面的侍卫就行了。”
北苑的荒院，四个方位都有侍卫守着，子时，正值换班。
苏玉衡换了丫鬟的服饰，又提了食盒，让朱雀引开荒院西面两个看守的护卫，便往荒院而去。
刚踏进荒院，一股萧条之气扑面而来。
院内野草疯长，从青砖缝隙里钻出，有些杂草许久没有修剪。
院中有间屋子，屋顶塌陷出一块深黑窟窿，残瓦零落。
风轻轻一吹，就听到摇摇欲坠的门发出咯吱的响声。
苏玉衡心里难受。
娘亲如今的处境，更像是被人遗弃。
她屏住呼吸，鼓起勇气往里面走。
越是走近，就听到一阵咳嗽声音。
那声音随着她的走近，愈发的剧烈。
行至屋前，苏玉衡小心翼翼推开屋门。
迎面是一张残损的八仙桌，一条桌腿竟被垫上了半块断砖，桌面深深刻满了刀痕。
一股浓重的霉味弥漫在空气里，裹挟着尘土与朽木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入肺腑。
她刚进去，就感觉喉咙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里头却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谁？”
“是我。”苏玉衡走进去，将食盒放置在八仙桌上。
点了蜡烛后，又连忙将周围的窗户都打开。
屋内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屋子潮湿清冷，在这个地方不生病才怪。
她没想到，娘亲如今是在这种地方生活，难怪会感染风寒。
“你是何人？”床帏里的女人低声问。
苏玉衡身子一僵，往床上看去，见女人用力的撑着身子起来。
她缓缓走近床榻，入目便是一位约摸四十岁的女人。
女人鬓角有了白发，一双眼睛空洞无神。
脸上肌肤虽白皙光泽，可因为太瘦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
虽上了年纪，但依稀能看得出她五官十分精致。
能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绝色美人。
“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
女人摸着黑起身，伸手往前探了探。
她探到一个温热的躯体。
啜泣声隐隐传入耳中，女子眉头微微一拧。
她声音虚弱道:“你哭了？”
“小姑娘，是不是府上其他丫鬟欺负你了？”
苏玉衡咬着唇，不敢再看女人的面容。
她来秦国前，从未想过娘亲过得这般不堪。
她声音哽咽:“不是。”
那女人皱了皱眉:“那是为什么？你为什么哭？”
苏玉衡道:“没什么。”
她别开脸去，那女人却试探性的伸手过来。
她没有躲。
女人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摸到了温热的泪水，心疼道:“傻孩子，你哭什么？”
“你今年多大了？”
苏玉衡咬了咬唇，说:“还差两个月，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