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之前陆白桃说过，“皇上已经下旨让我和亲，这是吐谷浑主动求来的，听说他们指名道姓要的就是我呢。”
当时听着这话，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她知道，这里面或许有自己的缘故，或许是端木洲为了某种权衡才做的选择，可一想到他终究是要另娶他人，那种失落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
三年了……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数字。
三年时间，足够改变太多事情。
端木洲是即将继承可汗之位的人，年轻力壮，血气方刚，身边怎么可能没有旁人？娶妻生子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她又凭什么去奢求他还在等自己。
姜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
她不求别的，只求端木洲能收下粥粥，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去处。
至于自己，哪怕只是在吐谷浑王庭里，当个宫奴，远远看着孩子长大，不用再颠沛流离，也就心满意足了。
名分什么的，她从未奢求过。
就在这时，姜兰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个推着独轮车的百姓，车上码着高高的大白菜，叶片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从田里收来的。
看模样是要往城里去。姜兰的心猛地一跳。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绝不能错过了！
她急忙转头看向凉棚下的粥粥，孩子正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抓着半块麦糕，吃得满脸都是碎屑，小腮帮子鼓鼓的。
“粥粥，娘亲去去就回，你在这里乖乖坐着，不要乱跑，知道吗？”
粥粥含着麦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脑袋随着咀嚼的动作轻轻晃动，注意力全在手里的吃食上。
姜兰又叮嘱了一句“千万别动”，才转身快步朝着那卖白菜的百姓跑去。
跑到近前，她放缓脚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又恳切：“老人家，您好。看您这车白菜，是要运到城里去吗？”
那百姓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头，闻言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打量着姜兰：“是啊，这些都是给城里‘聚福楼’送的鲜菜，酒楼定好的，概不卖散客。”
“您放心，我不是来买菜的。”姜兰连忙解释，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城门方向，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我带着孩子来这里寻夫君，可城门查得紧，我们娘俩进不去。能不能拜托您行个方便，一会儿带我们一起进去？就说……就说我们是一家人，随您来送菜的。”
老头闻言，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姜兰脸上细细打量。
眼前这女子肌肤白皙，眉眼精致，虽衣着朴素却难掩风华，谈吐间更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婉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吐谷浑本地的寻常妇人。
他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姜兰却像是怕他拒绝，急忙从怀里掏出那块从陈使节那里得来的玉佩，又摸出一小锭沉甸甸的黄金，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的手里。
玉佩温润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黄金的分量更是压手。
老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握着玉佩和黄金的手微微发颤。
他这辈子推着独轮车送菜，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铜板，这两样东西，足够他和家人舒舒服服过好几年了。
不过是顺道带两个人进城，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没问题，没问题！”老头连忙把东西揣进怀里，生怕姜兰反悔似的，连连点头，“姑娘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那太谢谢您了！”姜兰松了口气，急忙道，“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带孩子过来跟您汇合。”
“好好好，我就在这儿等你。”
老头笑眯眯地应着，眼睛还时不时往怀里瞟，显然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惊喜中缓过神。
姜兰转身就往凉棚跑，心里又急又喜，一边跑一边喊着：“粥粥！粥粥！”
可当她气喘吁吁地冲到凉棚下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如遭雷击。
刚才粥粥坐着的小板凳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孩子的身影？
“粥粥？”姜兰的声音陡然发紧，她慌乱地左右扫视，凉棚下只有卖凉茶的老板在收拾碗筷，几个歇脚的路人也早已离开，连个孩子的影子都没瞧见。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悬到了嗓子眼。
“粥粥！粥粥你在哪儿？”她拔高声音喊着，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一边喊一边在凉棚附近来回搜寻，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甚至连桌底都没放过，可依旧一无所获。
“老板！老板！”姜兰猛地抓住卖凉茶的老丈，脸色惨白，声音急促，“您看见我的孩子了吗？就是刚才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小娃娃，坐在这儿吃糕点的那个！”
老丈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茫然地左右看了一圈，摇了摇头：“没瞧见啊，姑娘。我刚才忙着洗碗，没太注意周围。”
就在姜兰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旁边一个穿着掉毛狼皮袄的糙汉瓮声瓮气地开口了：“你说那个小娃娃？你前脚刚走没多久，他就从凳子上下来，跟在你后面跑了。我还以为你们娘俩是一起走的呢。”
“什么？”
姜兰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模糊。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摔倒在地。
粥粥那么小，怎么会自己跟过来？
这城门附近人多眼杂，还有那么多守城的士兵，孩子要是跑丢了……后果不堪设想！
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的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盯着刚才跑过来的路，心乱如麻。
她急的不行，眼泪也快要掉下来了。
这个穿着狼皮袄的男子见状，眼看这么美的女子哭成这样，倒也心疼，连忙安慰道：“别急别急，我陪你慢慢找就是了。”
就在姜兰为找不到孩子而心急如焚的时候，另一边，粥粥正迈着小小的步子，摇摇晃晃地走着。
粥粥停下脚步，茫然地四处张望，没看见姜兰，小嘴微微撅起，他张了张嘴，小声喊了句：“娘亲……”
可回应他的，只有城门处士兵走动的脚步声，还有远处商贩的吆喝声。
粥粥又往前走了几步，依旧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恐慌像小虫子一样钻进心里，他再也忍不住，小嘴一咧，“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瞬间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