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獠牙反噬
子时三刻。
丞相府的火光映红半边天,我借着玉佩金光跃上屋脊,后颈的蛊纹如活物般啃噬脊椎。萧玄紧随其后,剑刃滴落的血在瓦片上开出暗红的花,每一步都踩在我心跳的节奏上。
“九黎,你的眼睛......”他声音发颤,剑光劈开迎面而来的金蚕蛊。
我摸向眉心,指尖触到凸起的纹路——蛊虫已顺着血脉爬到额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红。三天前服下的蛊王残骸药,终究是抵不过满月的力量。
“别管我,”我挥刀砍向阁主,“去拿丞相的密信!”
阁主躲在浓烟里轻笑:“密信?早就在火里了。”他抬手抛出三只血蛊,翅膀上分别刻着“苏”“萧”“玄”,“不过你们兄妹的血,可比密信值钱多了。”
血蛊振翅扑来,我挥刀劈断一只,却见它碎成的血珠飘向蛊池方向。池底突然传来震动,无数根锁链破土而出,缠住我和萧玄的脚踝。
“这是苏家历代宿主的怨气,”阁主走近,玄色长袍沾满灰烬,“它们等了七十年,就为了今天。”
锁链勒进皮肉,我看见池底白骨堆中,有具骸骨戴着与我相同的凤纹玉佩。萧玄挥剑砍断锁链,却被更多锁链缠住手臂:“九黎,用玉佩!”
“没用的!”阁主大笑,“龙凤玉佩只能镇压蛊王,却救不了被怨气附身的你们!”
我握紧玉佩,金光却不如之前明亮。后颈传来剧痛,我看见自己的指甲变长变尖,獠牙刺破下唇,血珠滴在玉佩上,竟让金光染上了血色。
“原来如此......”阁主瞳孔骤缩,“苏家血脉的真正力量,是要用至亲之血喂养!”
萧玄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噬血蛊的终极宿主,需要兄妹同血脉的精血融合,”阁主伸出手,蛊虫顺着他手臂爬向我,“当年我杀了你父母,就是为了让九黎提前觉醒,成为蛊王的容器!”
真相如惊雷炸响。我想起母亲临死前的眼神,不是恐惧,而是愧疚——她愧疚没能保护我,让我成了杀人的怪物。
“哥哥,”我转头看他,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还记得母亲说过的话吗?”
他愣住,眼中闪过幼年记忆。母亲临终前,曾在他耳边低语:“玄儿,若有一日妹妹失控,用你的血......”
“用我的血,唤醒她的理智。”萧玄突然握紧我的手,剑尖划破掌心,“来吧,九黎。”
鲜血滴在我眉心,蛊纹的灼烧感竟减轻了几分。阁主脸色大变,挥袖甩出金线缠住萧玄:“找死!”
“放开他!”我嘶吼着扑向阁主,却在触到他衣袖时看见——他内衬绣着的,正是苏家的灭门图腾。
“当年你父亲不肯交出蛊王,”阁主掐住我咽喉,“我只好亲自动手,把他的血喂给你。你知道吗?他的血比你母亲的甜,比你的更......”
“住口!”我咬住他手腕,獠牙刺破皮肤的瞬间,尝到了混着蛊毒的血。阁主惨叫着甩脱我,金线却趁机缠住我的脖颈。
“杀了他,血影。”蛊虫在我耳边低语,“杀了他,你就能自由。”
视线逐渐模糊,我看见萧玄被锁链拖向蛊池,看见阁主狰狞的笑脸,看见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捡起匕首,走向萧玄。
“九黎,醒醒!”他挣扎着踢开白骨,“你是苏九黎,不是怪物!”
匕首抵住他咽喉的瞬间,我看见他眼底倒映的自己——左眼下方的胎记已蔓延成蝶形,嘴角沾着血沫,却仍有一丝清明。
“对不起......”我低语,匕首转向自己心口,“这次,换我保护你。”
“不!”阁主惊恐挥袖,金线缠住匕首,“你不能死,你的血还没......”
“我的血,只能属于苏家。”我握紧玉佩,将匕首刺入心口,“而你,该下地狱了。”
鲜血溅在玉佩上,金光突然暴涨。蛊池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蛊王破土而出,却在触到我的血时发出尖啸。萧玄趁机挣断锁链,挥剑刺入蛊王心脏。
“一起死吧!”阁主扑向蛊王,却被我拽住衣袖,“你以为我会让你独活?”
蛊王爆炸的强光中,我看见萧玄惊恐的脸,看见他伸手想抓住我,却被气浪掀飞。最后一刻,我握紧他塞给我的玉佩碎片,感受着蛊虫在体内化为灰烬,嘴角扬起释然的笑——
这次,终于干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刺鼻的药味中醒来。窗外雨声潺潺,萧玄趴在我床边,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左手仍紧握着我的指尖。
“醒了?”他抬头,眼底布满血丝,“你睡了三天三夜。”
我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他连忙倒了杯温水,扶我起来喝。水顺着喉咙流下,带走最后一丝血腥味。
“阁主......”我嘶哑着开口。
“死了。”他替我掖好被子,“蛊王爆炸时,你用身体护住了我,自己却......”
他声音哽咽,我这才发现他左脸有道新疤,从眉骨直到下颌。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对不起,”我轻声说,“又让你担心了。”
他摇头,从怀里掏出个小盒,里面装着半块玉佩:“这是从火场里捡的,等你好了,我们去把它修好。”
我摸着玉佩碎片,忽然想起爆炸前的瞬间,萧玄的眼神——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惧,比七岁那年看见尸体时更甚。
“以后别再做傻事了,”他握住我手,“我已经失去过一次家人,不能再失去你。”
我点头,忽然注意到他身后的桌子上,摆着本泛黄的族谱。翻开第一页,是父亲的名字,下面贴着张字条:“玄儿与九黎,乃苏家最后的血脉。”
“我去查过了,”他轻声说,“当年阁主灭门后,篡改了所有记录,把苏家写成邪派。但现在,真相已经大白。”
我合上族谱,望向窗外的雨。雨幕中,暗卫营的士兵正在清理废墟,他们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极了萧玄第一次见我时的剑光。
“九黎,”他忽然认真道,“等你伤好了,我们回苏家老宅吧。我查过,老宅地基下埋着母亲的日记,也许......”
“也许能找到彻底解除诅咒的方法。”我接过话头,看见他眼中的光,“好,我们一起去。”
他笑了,笑容温暖如春日阳光。我忽然想起幼年时听过的童谣:“兄妹同心,黄土成金。”原来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暗卫送来密报。萧玄看完后脸色微变:“丞相府余孽逃了三个,其中一个......”
“叫柳青,右耳有刀疤。”我摸出藏在枕下的匕首,“我知道他在哪儿。”
萧玄按住我肩膀:“你现在还没痊愈......”
“但我知道,”我抬头看他,“有些事,必须现在做。”
他沉默片刻,松开手,从墙上取下我的短刀,用布条仔细缠好刀柄:“我陪你去。”
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轻笑:“不是说让我别冒险吗?”
“因为你是我妹妹,”他替我披上外衣,“所以我要看着你,亲手斩断过去。”
雨声渐小,天边露出淡金的光。我握着短刀,感受着掌心的“终”字疤痕,忽然明白——真正的解脱,不是忘记仇恨,而是亲手将它埋葬。
“走吧,哥哥。”我抬头看他,“这次,我们一起。”
他点头,伸手替我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