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醉仙醋海
醉仙居的朱漆大门在暮色中如同血盆大口。
达达利亚跟在空身后半步,看着年轻的帝王金发高挽,一袭绛紫锦袍风流倜傥,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叮咚作响。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信那个冷若冰霜的小皇帝能扮出这般纨绔模样。
\"公子常来?\"达达利亚酸溜溜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空回眸一笑,眼尾朱砂痣在灯笼下艳得惊心:\"吃醋了?\"
没等回答,老鸨已经扭着腰肢迎上来。达达利亚眼睁睁看着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搭上空的肩膀,脂粉香熏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哎呦喂!钟公子可算来了!\"老鸨的声音甜得发腻,\"姑娘们都想死您了!\"
达达利亚猛地攥紧拳头。钟公子?看来这位陛下还是常客?
穿过垂纱回廊时,暗香浮动间不断有莺莺燕燕向空抛来媚眼。有个胆大的甚至用团扇轻挑空的下巴,而皇帝居然配合地俯身,在扇面上落下一吻。达达利亚的指节发出可怕的脆响。
\"忍住。\"钟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声音里带着促狭,\"陛下在查漕运贪污案。\"
\"查案需要这样?\"达达利亚从牙缝里挤出字句,眼睁睁看着空左拥右抱进了雅间。
珠帘落下的瞬间,他看见空的金瞳闪过一丝讥诮。那眼神像盆冰水浇在他头上——是了,这人在演戏。可理智归理智,当雅间里传来娇笑声时,他还是踹翻了走廊上的青瓷花盆。
\"少将军若实在难受,\"钟离递来一壶烈酒,\"不妨学学陛下,演戏要演全套。\"
酒液入喉如刀割。达达利亚扯开衣领,故意让廷杖留下的伤痕若隐若现。很快就有好奇的姑娘凑过来,香帕似有若无地拂过他胸膛。
\"军爷这是......\"
\"被只野猫挠的。\"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目光死死黏在雅间的珠帘上。里头传来琵琶声,还有空带着醉意的吟诗声。那嗓音比平时低沉,像羽毛搔过耳膜。
酒过三巡,达达利亚已经干掉了两壶竹叶青。当他第三次拍桌要酒时,雅间珠帘突然掀开。空倚在门边,金发微乱,眼尾泛着薄红,手里还端着琉璃盏。
\"这位军爷好大的火气。\"皇帝步履微晃地走来,醉眼朦胧地打量他,\"可是姑娘们伺候不周?\"
达达利亚闻到了空呼吸里的酒香。这人不胜酒力——他混沌的大脑突然闪过这个认知。在朝堂上杀伐决断的年轻帝王,此刻正用湿润的金瞳望着他,唇上还沾着胭脂印。
\"公子。\"达达利亚突然起身,借着酒劲将人圈在栏杆与自己胸膛之间,\"卑职只想被您伺候。\"
满座哗然。
空的瞳孔微微扩大,旋即化作一抹危险的笑意。他抬手示意乐师继续,指尖顺着达达利亚的喉结滑到锁骨:\"哦?军爷想怎么个伺候法?\"
这个动作让达达利亚浑身血液都冲向了某处。他正要低头,余光却瞥见走廊尽头寒光一闪——
\"小心!\"
本能快过思考。达达利亚搂着空的腰一个旋身,三枚透骨钉深深扎进他刚才靠着的立柱。醉仙居瞬间大乱,姑娘们的尖叫声中,十几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漕帮的余孽。\"空在他耳边轻语,哪还有半分醉意,\"留活口。\"
接下来的混战像场荒诞的梦境。达达利亚护着空边打边退,每一刀都精准挑断敌人手筋。有个刺客妄图从背后偷袭,却被空反手用琉璃盏砸碎了下巴——陛下果然在装醉。
当最后一个刺客被钟离踩住咽喉时,达达利亚突然发现空不见了。他踹开雅间门,看见皇帝正被个红衣歌姬按在软榻上,那女子的唇离空的唇只有寸许距离。
世界霎时一片血红。
达达利亚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等他回过神,那歌姬已经被他扔出窗外,而空被他死死压在身下。掌下的胸膛剧烈起伏,金发散乱铺了满榻,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此刻氤氲着水汽,像是融化的黄金。
\"你......\"空的声音罕见地带着迟疑。
达达利亚鬼使神差地低头,狠狠吻住了那两片薄唇。
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酒气,蛮横得像攻城略地。空在他身下挣扎,指甲抓破了他的后背,却只换来更凶狠的索取。当达达利亚终于松开时,一记耳光火辣辣地甩在他脸上。
\"放肆!\"
空的声音在发抖,不知是怒是羞。达达利亚舔了舔嘴角的血,突然醍醐灌顶——他这些日子的反常,那些忍不住的调戏和靠近,原来是把皇帝当成了......
\"老婆。\"他脱口而出。
第二个耳光比第一个更重。空从他臂弯里钻出来,龙袍凌乱得不成样子,嘴唇红肿还带着咬痕。那副又怒又羞的模样让达达利亚下腹一紧,脸上火辣辣的疼居然品出几分甜味。
\"陛下。\"他单膝跪地,却仰着头笑得放肆,\"臣知罪。但若重来一次,臣还会这么干。\"
空的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良久,皇帝突然揪住他的衣领,在耳畔咬牙切齿道:\"等剿灭倭寇,朕再跟你算总账。\"
回宫的马车上,达达利亚发现空在装睡。年轻帝王的睫毛轻颤,呼吸却刻意保持平稳。他故意凑近,果然看见那白玉般的耳垂慢慢染上绯色。
\"陛下。\"他低声问,\"那个歌姬是暗卫?\"
空没有睁眼,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达达利亚突然笑了。他早该想到,以空的心机,怎么可能真的让自己陷入险境。那个看似暧昧的场景,八成是在套取什么情报。
\"臣还是吃醋。\"他大着胆子握住空的手,\"陛下以后能不能只对臣演戏?\"
空终于睁开眼,金瞳里闪烁着达达利亚从未见过的光芒:\"那要看少将军的表现。\"
当马车驶入宫门时,达达利亚突然想起什么:\"陛下,臣有个问题。\"
\"说。\"
\"您今日为何特意带臣去漱玉宫?\"
空望向车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声音轻得像叹息:\"因为三年前那个雨夜,你是唯一为荧惑跪宫门的人。\"
月光描摹着帝王侧脸,这一刻达达利亚忽然看清了冰层下的暗流——那是一个兄长对妹妹的愧疚,一个少年对热忱的向往,一个孤独灵魂对温暖的渴求。
他轻轻将唇贴在空的手背,这次没有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