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预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成了黎簇三人组噩梦与喜剧并存的“汪家高三冲刺班”。
白课内容包罗万象。
除了正常的高中学科,还夹杂着大量关于张家的“历史研究”。
尤其是关于张启山的崛起、张启灵的失踪,以及张启灵与汪家“理念冲突”的“客观分析”。
“张家的长寿体质,是他们长期占据特权、阻碍人类进化的关键证据,”教官指着投影上一张模糊的古代壁画。
“汪家的使命,就是打破这种垄断,让长生的福祉惠及所有真正为人类未来奋斗的精英……”
“报告老师!”苏万突然举手,打断了教官慷慨激昂的洗脑宣言。
教官被打断,眉头紧锁:“说。”
苏万一脸认真:“老师,您刚才说张启灵活了很久对吧?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嗯,高考秘籍或者状元笔记之类的?”
“毕竟他经验丰富嘛!我觉得这个对提升我们白课成绩更有帮助!这不比什么长生实际多了!”
教室里一片死寂,教官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黎簇差点笑出声,赶紧低头假装咳嗽,肩膀抖得厉害。
他清了清嗓子,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倨傲:“苏万说得对。研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有什么用?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提分!提分懂吗?”
“再说了,什么张家汪家,真正的天才根本不需要靠别人施舍什么长生,机遇自然会找上门来。”他意有所指地挺了挺胸。
杨好抱着胳膊,凉凉地接了一句:“就是。老师,您讲点有用的。比如这题,”
他点了点面前摊开的物理卷子,“斜面滑块摩擦系数到底怎么算?张家祖宗能托梦告诉我答案吗?”
教官:“……”
洗脑教育在一个思维跳脱、一个迷之自信、还有一个只关心实际问题的少年面前,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几次三番下来,教官也放弃了长篇大论,只板着脸强调汪家选拔的“重要性”和“严肃性”,然后飞快地进入“正经”课程教学。
白课时间,变成了汪家版专业高考补习班。
下午的“黑课”则设在另一个巨大的充满了各种障碍和模拟场景的训练场。
训练内容主要是分组对抗、战术演练和生存挑战。
第一天分组,负责黑课的教练是个精悍的短发女人,她看着名单,直接下令:“两人一组。自由组合,五分钟。”
苏万立刻举手:“教练!报告!”
“说。”
“我申请和小也姐一组!或者,”他指了指黎簇和杨好。
“我们仨一组也行!我们仨配合贼默契,拆开影响发挥!真的!”他表情无比诚恳。
黎簇抱着胳膊,下巴微抬:“没错。分开我们实力大打折扣,不利于汪家挖掘我们的‘潜力’。”他把“潜力”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杨好言简意赅:“不拆。”
教练眉头拧成了疙瘩:“汪家的训练讲究团队重组和适应!必须两人一组!这是命令!”
苏万眨眨眼,一脸无辜:“命令?哦。那……教练您看,我申请和王也小姐一组,黎簇和杨好一组,这符合两人一组啊!您快去请小也姐吧!她来了我们立刻开始!”
教练的脸彻底黑了。
她当然知道那位“王小姐”现在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来参加这种基础训练?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三个油盐不进、眼神里写满“你奈我何”的小子,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僵持了几分钟。另外几组学员已经默默分好,都好奇地看着这边。
短发教练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你们三个!一组!对抗其他所有小组!输一次,加练一小时!现在!滚去准备!”
“得令!”黎簇咧嘴一笑,和苏万、杨好默契地击了下掌。
三人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装备区,留下教练在默默原地运气。
其他学员看着这奇葩的三人组,眼神复杂。
对抗开始。
三人组虽然缺乏正规训练,但凭着在古潼京和沙漠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野路子、黎簇的直觉、苏万偶尔冒出的鬼点子以及杨好关键时刻的狠劲,竟然真的在初期几次对抗中没吃太大亏。
甚至还成功利用场地复杂性和对手对他们战术的不熟悉,成功阴掉了一两个小组。
黎簇在“干掉”一个对手后,还会得意地朝监控探头方向比个耶,仿佛在宣告“看吧,我这就是天才”。
汪家基地的日子,黎簇他们白天被按头狂补高考内容,下午混迹在小汪中,晚上还得在宿舍挑灯夜战那些晦涩的古文字。
王也倒是挺清闲,时不时晃悠过来看看他们,偶尔还能一起在食堂碰个面。
只是每次她身后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个汪灿,那张脸拉得老长,活像谁欠了他八百万,眼神冷飕飕地扫过来,让黎簇他们扒饭的速度都不自觉地加快几分。
这天,黎簇被单独拎走的时间格外长。
等他被送回来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脸色白得吓人,脚步虚浮,全靠旁边两个汪家人架着。
苏万和杨好被允许去医疗室看他,一进门就见他蔫蔫地靠在病床上,额发被冷汗浸透,黏在额角。
“鸭梨!没事吧?”苏万扑过去,声音都带着颤。
黎簇勉强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死不了……就是那玩意儿,太恶心了……”
想起读取费洛蒙时那种被无数混乱信息强行灌入的痛苦,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甚至感觉自己是一条蛇。
杨好皱着眉,递过一杯温水:“缓缓。他们问什么了?”
黎簇接过水,小口抿着,摇摇头,声音沙哑:“没什么,啥也没有用的……”
正说着,医疗室的门被推开。
王也慢悠悠地晃了进来,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懒散样子,身后自然跟着门神汪灿。
“哟,出来了?”王也走到床边,很自然地盘腿在床沿一坐,歪头打量黎簇惨兮兮的模样,“感觉怎么样?脑子没烧糊吧?”
黎簇一看到她,原本强撑着的劲儿瞬间泄了,委屈感排山倒海涌上来。
他放下水杯,几乎是下意识地,身体就朝王也那边歪过去,额头抵在她胳膊上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自知的鼻音。
“小也姐……难受……头好痛,胃也难受……那东西太可怕了……”
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动作,让空气瞬间凝固。
苏万:“……”
杨好:“……”
汪灿:“……”
三人脸上同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紧接着就是毫不掩饰的混合着惊愕和嫌弃的表情。
苏万嘴角抽搐,指着黎簇,手指都在抖:“鸭、鸭梨!你……你几岁了?!”
杨好抱着胳膊,眼神复杂地上下扫视黎簇,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出息。”
汪灿更是直接嗤笑出声,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目光像冰锥子一样钉在黎簇贴着王也的脑门上,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嘲讽的弧度。
黎簇被这三道目光刺得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脸“唰”地红到了耳根。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羞恼交加,梗着脖子嚷嚷:“看什么看!我……我难受不行吗?!”
“谁规定难受不能靠一下了?!你们难道就不想?!说得我好像个变态一样!小也姐人这么好,我就靠一下怎么了?!”
他吼完,气呼呼地瞪着苏万和杨好,最后狠狠剜了一眼门边的汪灿。
病房里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苏万默默地把指着黎簇的手收了回来,眼神开始四处漂移。
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瞅瞅自己的鞋尖,仿佛突然对医疗室的环境产生了浓厚兴趣,就是不敢再看王也的方向。
杨好咳嗽了一声,也飞快地移开视线,抱着胳膊的手紧了紧,假装研究起旁边医疗柜上标签的字迹。
靠在门框上的汪灿,那嘲讽的弧度也瞬间僵在嘴角。
他像是被黎簇那句“你们难道就不想”烫到,目光飞快地从王也身上掠过,又迅速垂落,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抱着手臂的指关节微微发白。
王也盘腿坐在床沿,被黎簇这么一靠一吼,她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抬手,安抚性地在黎簇还汗湿的后脑勺上拍了两下。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难受就老实歇着,少嚷嚷两句省点力气。汪家给你安排的‘小灶’还没完呢,省着点精神头吧。”
她说完,顺手把黎簇手里那杯被他攥得有点变形的纸杯抽走,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
然后站起身,对着屋里表情各异的几人,懒散地挥了挥手:“走了,这两天注意做好准备。”
随即转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汪灿在她起身的瞬间,身体已经先于意识从门框上弹开,让开了通路。
他跟着王也,身影消失在门外,自始至终没再看病房里一眼。
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