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女顾婕终于从那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身体一软,身旁的宫人眼疾手快地扶住。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两个早已远去的背影。
她渴望的,又何尝不是这种能与心上人并肩对抗世界的勇气和资格?可她没有,她只是先帝留下的孤女,是女帝手中一枚随时可以舍弃或利用的棋子。
“退朝——”
御座之上,女帝的声音带着疲惫,她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仿佛这场对峙,不过是一场闹剧。
皇家的效率,在某些时候高得惊人。
仅仅三日之后,一道赐婚圣旨,便同时送到了四皇女府和南陵使团的驿馆。
女帝甚至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婚期就定在两日后。
这场仓促而盛大的婚礼,与其说是喜事,不如说是一场昭告天下的政治宣言。
洞房花烛夜。
被强行换上婚服的宁珏,正襟危坐在铺满红枣桂圆的喜床上,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被宽大的礼服淹没。
她偷偷掀起盖头一角,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小声嘀咕着:“还好不是那个顾言欢,她看人跟要吃人似的,凶死了……这个四皇女姐姐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应该……应该不会打我吧?”
她看到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以后怎么在这皇女府里,才能每天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而另一边,同样一身红衣的顾婕,她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平静地倒了一杯茶。
“坐过来吧,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宁珏愣了一下,乖乖地挪了过去。
“你我之间的婚事,缘由你我都清楚。”
“从今日起,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会给你皇女妃应有的一切体面和用度,但我们互不干涉。”
她顿了顿,抬起眼,第一次正视这个来自异国的小公主。
“其二,我不会碰你。”
“其三,待时机成熟,我会想办法与你‘合离’,放你归国,还你自由。”
顾婕说这番话时,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窗外。那个方向,是忠烈王府,是林清歌生前所在的地方。
然而,宁珏听完这“约法三章”,她用力地点头,像小鸡啄米:“好呀好呀!这个我同意!那……那我是不是可以随便出去玩?可以随便吃好吃的?”
顾婕看着她那天真烂漫的样子,“在不惹出大麻烦的前提下,可以。”
“太好了!”
“姐姐你人真好!比我想象中好一百倍!”
与四皇女府那场仓促的婚礼相比,紫阳殿这几日,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
殿外的禁军早已撤去,换上了顾言欢自己的亲卫。
季微语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那是顾言欢亲手为她倒的,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一直暖到心底。
顾言欢为她披上了一件厚实的披风。
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那一日,在千军万马前,她为她拔刀相向;这一刻,在这四方天地里,她为她披衣倒茶。
“微语。”
最终,还是顾言欢打破了沉默。
“那一日,我能逼退她,靠是城外那五千雪狼铁骑。”
“兵权,是我如今唯一的依仗,却也是悬在我们头顶最锋利的一把刀。”
季微语的睫毛轻轻颤动,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要兵权一日在我手上,她就永远不会安心。她会用尽一切办法来试探、分化、削弱我们。我们……也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安宁。”
“所以,我想,将季家的兵符,交还给她。”
季微语看着顾言欢的眼睛,只问了一句:“你确定,这是我们唯一的路吗?”
顾言欢重重地点了点头。
季微语看着她,良久。
“好,我信你。”
顾言欢伸出手,握住了季微语微凉的手指,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我们不需要再跟她硬碰硬。”
季微语困惑地看着她。
“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母亲,当今的女帝……她,最多只剩下三年的寿命了。”
季微语瞬间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一刻,过去所有看似不合理、不合逻辑的事情,瞬间都有了答案!
“三年……她只有三年了……”
“她所做……到底是在为谁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