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来自昭阳宫的懿旨,让四皇女顾婕的心中却已是波澜翻涌。
彼时,她正在自己的府邸中,临摹一幅前朝的山水古画。
听闻传旨内官尖细的声音,她握着笔的手一顿,一滴浓墨便在宣纸上晕开,毁了整幅画的意境。
她搁下笔,神色平静地接了旨。
母皇,武英女帝,已经许久没有单独召见过她了。
可半年前,母皇却突然下旨,将南陵国送来和亲的小公主宁珏,指给了她。
这场婚事,满朝文武都看作是女帝对她的“恩宠”,是对南陵示好的姿态。
只有顾婕自己清楚,这不过是换了一座更华丽的囚笼,多了一个需要她去守护的、天真无邪的“狱友”。
怀着沉重的心绪,顾婕踏入了昭阳宫。
宫殿内,冷香浮动,听不到半点人声,只有宫人垂首侍立两侧。
“儿臣,参见母皇。”顾婕跪地行礼。
“起来吧。”
武英女帝今日穿着一身玄色常服,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金簪束起,少了朝堂上的雍容华贵,却多了几分令人心悸的锐利。
“婕儿,你与宁珏大婚,已近半年了。”
来了。
顾婕垂下眼帘,恭敬地回道:“是,母皇。”
“宁珏那孩子,天真烂漫,朕甚是喜爱。你身为她的妻主,可有尽到教导与照顾之责?”
“儿臣不敢懈怠。”
“宁珏公主……四王妃她性子活泼,对京城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儿臣一直悉心陪伴,只是……”
“只是什么?”女帝的语气微微加重。
顾婕知道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按早已想好的说辞道:“回母皇,是儿臣……前段时日身子偶有不适,恐过了病气给王妃,故而……故而至今,仍与王妃分房而居。”
女帝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审视着她。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女帝忽然轻笑了一声。
“身子不适?”女帝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
“朕的宫里,养着全天下最好的太医。婕儿,你若真有不适,为何不报?”
顾婕的头垂得更低了:“儿臣……不敢因些许小恙,惊扰母皇。”
“是不敢,还是……另有隐情?”
女帝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罢了。”
“朕不管你与宁珏之间有何缘由。朕今日召你来,只为一件事。”
“一年之内,朕要听到宁珏有孕的消息。”
顾婕抬起头,脸上第一次无法维持那温婉恭顺的假面,露出了全然的震惊。
“母皇……您……您在说什么?儿臣与王妃……皆为女子,如何能……”
“如何不能?”女帝冷冷地打断她,“你以为,南陵王为何会将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嫁入我大闵的皇室?”
顾婕的嘴唇微微颤抖,一个荒谬却又似乎唯一合理的猜测,在她心底浮现。
“南陵国有一秘术,名曰‘孕育丹’。此丹,可助女子与女子之间,诞下子嗣,延续血脉。”
“而这‘孕育丹’,有一个最关键的先决条件——”
“服丹的双方,都必须是……非处子之身,再结合两人精血。”
顾婕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母皇要的,根本不是什么两国邦交,她要的是一个拥有南陵和顾家双重血脉的后代!一个可以被她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新的政治筹码!
“宁珏出嫁时,南陵王给了她两颗‘孕育丹’作为陪嫁,此事,想必她自己都未必知晓其真正用途。”
“你或许会好奇,朕为何对此事如此清楚。”
女帝站起身,踱步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殿外广阔的天空。
“因为,当年朕初登大宝,根基未稳。南陵为示好,也曾献上过两颗‘孕育丹’。”
“朕用那两颗丹药,才有了言欢和言宁。”
顾言欢和顾言宁……那对被母皇视若珍宝的双生子,竟然……竟然是这样来的!
“现在,你明白了吗?”
“一年时间,是朕的底线。如何让宁珏心甘情愿地与你同房,并服下丹药,是你自己的事。”
“朕要的,是一个结果。”
“若做不到……”
顾婕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昭阳宫的。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手脚冰凉。
让她去……让那个对世界充满好奇,成天只会追着她问“姐姐,这个好不好玩”、“姐姐,我们去吃那个好不好吃”的宁珏,去承受这一切?
与此同时,凤宴阁。
“哎呀,又没找到清弦姐姐!”
一个娇俏玲珑的“小公子”,正踮着脚尖,扒着一间雅室的门缝往里瞧。她头上的男式帽子歪歪扭扭,正是偷溜出府来玩的宁珏。
在王府里待了快半年,她已经快闷出病来了。顾顾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太安静了,整天不是看书就是画画,一点都不好玩。
还是凤宴阁的清弦姐姐有意思!虽然话不多,但她弹的琴,比南陵皇宫里所有乐师加起来都好听!
她正准备换个地方再找找,却听到走廊尽头,两个侍卫压低了声音在交头接耳。
“哎,你听说了吗?今天陛下召见了四皇女殿下。”
“听说了,好像是……为了子嗣的事儿。”
“子嗣?四皇女和那位南陵公主……这怎么生啊?”
“你懂什么!我听昭阳宫的李公公说,陛下给四皇女下令了,一年之内,必须让那位南陵公主怀上龙裔!还提到了什么……‘孕育丹’!”
“真的假的?!”
后面的话,宁珏已经听不清了。
她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原地。
怀……怀上龙裔?
让她……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