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鸮崽闻到红发男子周身若有若无酒精味,视线快速扫过对方衬衫领口,那里的皮肤似乎因长期饮酒而发黄暗淡。
然后,他平静的翻开病历,指尖点在数据上:糖化血红蛋白(hbA1c):9.8%。
“david先生,”许鸮崽迎上那双燃烧怨恨的棕绿眼睛,“根据您最新的糖化血红蛋白检测结果,9.8%。这表明您过去三个月的血糖控制,极其糟糕。”
“在讨论药物费用之前,”许鸮崽平淡科普道,“我强烈建议您,优先考虑戒断酒精。酒精对胰岛功能的损害,以及对血糖代谢的干扰,远比您想象的要直接、猛烈得多。这是控制病情的绝对前提。不解决这个,再昂贵的胰岛素,也不过是扬汤止沸。”
大卫脸上那副兴师问罪的愤怒面具裂开,他一拳头打在诊疗桌上:“我怎么生活用不着你管,我和顾圣恩认识十六年!每月都会定期给我转钱,就算我们十年没见过,他也从来没有断过!”
“哦?十年没见,还持续供你,顾总真是慈善家。”许鸮崽从白大褂上衣口袋抽出一支钢笔,拔开笔帽,笔尖悬停在处方单上,“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看您四肢健全,找个普通工作应该不难。”
“就是因为你!之前他无论见谁,都没断过钱!”大卫猛地推开桌上的血压计,血压计“啪叽”一声掉到地上。
许鸮崽快速敲打着病历:“综合来看,您情绪管理问题相当突出,极端易激惹。介意在降糖方案之外,同时处理一下情绪问题吗?我这里有不错的镇静类药物建议。”
“我今天来是和你对峙的!”大卫彻底火了,“我从他大学就跟他了,你算老几!”
“对峙?”许鸮崽停下敲病例,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大卫,淡漠道,“大卫先生,您似乎搞错了场合和对象。这里是身心科诊室,我是您的首诊医生。我的职责是评估您的心理健康状况,提供治疗方案。至于您和顾先生的私人恩怨,以及您在他那里的‘名份’问题...”
许鸮崽顿了顿,身体微微后靠,倚在椅背上,斩钉截铁道:
“与我无关。我无需,也无意,与您对峙。”
大卫脸色由铁青转为涨红,棕绿色眼珠里血丝暴起,他猛地抄起桌上的金属病历夹,朝着许鸮崽脑袋狠狠砸去。
“砰——!”
病历夹擦过许鸮崽额角,砸在他身后的墙上,金属边角在墙上刮出一道刺眼划痕。
许鸮崽缓缓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额角伤口,垂眸看一眼指腹上那抹淡淡的血迹,冷笑一声。
“大卫先生,”许鸮崽甚至比刚才更冷静,“您刚刚的行为,已经构成故意伤害和医疗场所暴力。”
大卫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攥得死紧,他咬牙道:“你觉得我怕你!你以为我会在乎!”
许鸮崽没理会,伸手按下桌下的紧急报警按钮。然后,他拿起桌上的座机电话,拨短号:“保卫科,身心科3号诊室,有患者暴力袭击医生,请立即处理。”
大卫猛地伸手去抓许鸮崽衣领,许鸮崽微微侧身,避开对方的手,同时另一只手拿起桌上钢笔,笔尖朝外,稳稳地对准了红发男人的颈动脉处。
“大卫先生,”许鸮崽礼貌提醒,“如果您继续对我进行肢体接触,我将视情况,采取正当防卫。”
大卫盯着那支离他的脖子只有三厘米的钢笔,僵住了。
就在这僵持的十秒内,诊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两名保安冲了进来。
“许医生!”为首的保安立刻上前,挡在许鸮崽面前,警惕地盯着大卫。
许鸮崽放下钢笔,轻轻整理一下白大褂,语气平静:“这位患者情绪失控,对我进行了暴力袭击,请协助控制现场、报警。这位先生显然是外国人,必要时,请联系大使馆。”
“报警?!我不能离开!我还要见顾圣恩!”大卫脸色彻底变了,声音陡然拔高,“我只是...”
“您只是破坏公共医疗设备,用金属病历夹砸伤了我的额头,并试图对我进行肢体攻击。”许鸮崽打断他,“医院走廊有监控,我的门诊是教学门诊,有录音,您的言语、行为证据确凿。”
大卫嘴唇颤抖,猛地看向许鸮崽,慌乱道:“你不能这样!我是顾圣恩的人!他会——”
“顾总?”许鸮崽微微偏头,讽刺道,“您刚才不是还在控诉他‘断掉您的副卡’吗?怎么,现在又指望他来救您?”
大卫脸色瞬间惨白。
许鸮崽不再看他,转向保安:“麻烦带他去保卫科等候警方处理。另外,我需要调取监控录像作为证据。”
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大卫的胳膊。
大卫挣扎着,歇斯底里地咆哮:“许鸮崽!你等着!顾圣恩不会放过你!”
“大卫先生,”许鸮崽靠近大卫,俯身轻声说,“您似乎不知道,顾圣恩的私人医生,是我。
大卫咆哮戛然而止,瞳孔猛地收缩,转而低吼道:“许鸮崽是同性恋!他勾引顾圣恩!许鸮崽他没有医德!他勾搭患者!”
保安摇头道:“少造谣!许医生未婚妻都怀孕了!天天来看许医生!带走!带走!”
许鸮崽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微笑:
“祝您就诊愉快。”
关上门,许鸮崽调出手机备忘录。
记仇名录:38人。
名单上,10个人对顾圣恩起诉暴力行为,这10人旁边,已经画上了着?。
许鸮崽找到大卫的名字,在旁边新画一个?。
现在,名单上只剩下27人。
他眼睛瞟到名单的最后一行,“顾圣恩”的名字明晃晃扎眼。
许鸮崽攥攥拳头,转头看向遥远东山。雨天里,山顶盘旋弥漫雾气。
“雨日登险山。摔跤在所难免。”许鸮崽轻声道。
就在这时,记仇名单38号打来电话。
38号在电话那头,轻声问:“宝贝,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