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正立在巨大的紫檀书案前,刚换下一身端肃的官袍,只着一件家常的月白云锦宽袍。
玉簪松松挽着墨发,领口微敞,露出一小截线条流畅的冷白锁骨。
昏黄烛火在他周身镀了层暖融融的光晕,衬得他整个人温雅如玉,却也…格外招人!
从密道过来的洛寒知,几步冲到谢珩面前。
二话不说,踮起脚尖,带着一股子‘不忿、委屈和不快’,不由分说地就吻了上去。
这个吻毫无章法,更像是小狗撒气式的啃咬,牙齿磕碰到谢珩温凉的唇瓣,带着点蛮横的占有欲。
“唔……”
谢珩被她撞得微微后仰,顺势收拢手臂,将她牢牢圈进怀里,手掌安抚地在她微微发颤的后背轻拍。
短暂的、带着点惩罚意味的啃吻结束。
洛寒知气息微喘地退开一丝距离,杏眼圆睁,里面燃着两簇小火苗,直勾勾地瞪着谢珩。
“韫之哥哥,”
她声音带着点鼻音,是方才用力过猛憋的,也带着几分‘委屈’,
“你是我一个人的!”
她像是在宣告领土主权,语气带着骄蛮。
然后,那点骄蛮又迅速被更深的不满覆盖。
她小嘴一撇,手指泄愤似的戳了戳他结实温热的胸膛,力道不轻。
“‘夫子’”
她似乎想找一个更精准的词来表达此刻汹涌的‘醋意’,小脸因为‘急切和恼意’微微泛红,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发现,”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咬牙切齿,
“你这‘桃李满天下’的盛况,是不是有点…过于‘繁盛’了?”
谢珩眼底的笑意加深,仿佛很享受看她这副醋意横生的鲜活模样。
他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洛寒知接收到信号,火力全开,指尖几乎要戳进他衣襟里去:
“上到金銮殿里的贵人,下到街边的贩夫走卒,里里外外,男男女女…
怎么好像我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跟被浆糊糊住了眼似的,非得往你这儿粘?”
她越说越气,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尤其是那个崔弘!
当初你们在慈恩寺,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你知不知道他…”
她顿住,脸颊红得更厉害,带着点羞于启齿又非得问清楚的倔强,
“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你?!”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那双水光潋滟的杏眼紧紧锁着谢珩,像是在审问犯人。
谢珩被她这副又醋又笨拙又暗藏小得意的模样彻底取悦了。
那份因崔弘兄妹而起的冷意消散不少。
他圈着她腰肢的手臂略一用力,带着她绕过书案,半推半抱地将人安置在临窗的宽大软榻上。
他自己则很自然地挨着她坐下。
暖阁里地龙烧得旺,他身上清冽的沉水香混合着一种独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温热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想不通?”
他侧头看她,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带着点循循善诱的“夫子”劲儿。
只是这次是哄自家小笨猫的专属语气,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纵容的调侃。
“嗯嗯”
洛寒知立刻用力点头,像找到了告状对象的委屈包。
杏眼里充满了“求知欲”,身体也不自觉地往他那边靠了靠,几乎要嵌进他怀里。
刚才的凶悍劲儿泄了大半,只剩下一副“你快给我解释清楚”的‘依赖’模样。
快编快编,看你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顺便蹭点安全感,这金大腿抱起来是真舒服…
嘶,这胸肌手感…
打住,洛寒知你清醒点!这只是长期饭票!
谢珩看着怀中人儿从炸毛到依偎的转变,眼底笑意更浓,指尖爱怜地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开始了他的“解惑”。
“其一,”
他如同在分析朝堂局势,
“清河谢氏四字,便是行走的金山玉矿。
我坐的位置,掌的权柄,动一动手指,便能决定无数人的前程生死,家族的兴衰荣辱。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他们看中的,是我背后的谢家,是我手中的权柄。”
他语气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凉薄。
“其二,”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精巧的下颌线,
“皮囊是父母所赐,恰巧能入眼罢了。
但这副皮囊下,若无手段心机,不过是个漂亮的傀儡,又岂能坐稳这位置,压服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
他们敬畏的,是我这身皮囊下的东西。”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又拍了拍心口,意指城府与手腕。
“其三,”
他话锋一转,眼中掠过一丝锐利的光,
“便是你好奇的
——为何崔弘之流,乃至一些世家子弟、清流名士,也对我…另眼相待。”
他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弧度,
“崔弘?博陵崔氏宗子,枷锁缠身,欲求不得,心性早已扭曲。
他看中的,是我身上那份他永远无法企及的‘自由’与‘肆意妄为’。
他身处宗子之位,却被严苛家规压得喘不过气,不敢行差踏错半步。而我…”
谢珩的眼神陡然变得锋利而危险:
“我同样身处漩涡中心,却能借力打力,将规矩踩在脚下,将人心玩弄于股掌。
我想要的,便去夺;我看不顺眼的,便去碾碎。
这份‘打破枷锁’的疯狂与力量,是他压抑扭曲的灵魂里最渴望又最恐惧的东西。
所以,他那不是‘爱’,是执念,是占有欲,是对‘另一个自己’的病态投射。”
他的话语冰冷地剖析着崔弘的心理,听得洛寒知心头微凛,下意识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至于其他世家公子、名士才俊…”
谢珩语气稍缓,
“一部分,是折服于我的手段和眼光。
这朝堂如棋局,他们在我身上看到了赢的可能,想靠近学一招半式,或借势而起。
此为其三,为‘智’。”
“还有一部分…”
他眼底掠过一丝真正无奈的笑意,甚至有点自嘲,
“是被我这身‘温润如玉’的皮相骗了。
人前端方君子,人后…哼。”
他轻哼一声,带着点“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傲然,
“他们以为我骨子里是名士风流,是魏晋遗风,是高山流水觅知音。殊不知…”
他忽然俯身,凑近洛寒知耳畔,灼热的气息带着危险的低语,瞬间打破了刚才的理性分析,将气氛拉回旖旎:
“我这颗心里,只装得下算计与…”
他故意停顿,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清晰吐出那个字,“你。”
洛寒知的耳根瞬间红透。
谢珩直起身:
“圣眷隆恩亦是枷锁。
陛下信重,将我置于风口浪尖,各方势力都想在我这里投下砝码。
联姻,结盟,示好…皆是棋局。
那些贵女也好,送女儿、送妹妹的家族也罢。
甚至那些想靠近学艺、或误以为我是知己的男人们,看中的无非是‘谢氏宗子’这个位置能带来的利益和可能性,而非我谢珩本人。
此为其四,为‘利’与‘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