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喘息着,抬起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朴敏贞的话像冰水,浇熄了他心头那点被冒犯的戾气,只剩下更深的茫然和一种……被看透的冰冷感。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在描述一件与她无关的、破损的物件。坛口?盖子?烂坛子?这些词冰冷地砸进他的意识,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宿命感。
“坛口…盖子?” 他嘶哑地问,声音干涩得厉害。
朴敏贞的视线终于完全聚焦在他脸上,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沉重的了然。“看来连脑子都打成一锅粥了。” 她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林琅心口的位置,动作有些费力。“你这里,” 她的指尖微微晃了晃,“是口破坛子,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漏。” 指尖又转向自己左臂上覆盖的深紫结晶,“我这里是盖子。盖子扣在坛口上,不是为了让你好受,是为了不让里面的脏东西全漏出来,把大家都淹死。”
她的比喻粗暴又形象,带着一种残酷的直白。林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缝里钻上来。破坛子?盖子?脏东西?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覆盖着结晶的左臂边缘,那层稀薄的灰白色能量薄膜……这就是坛口?
“为什么…是我?” 他艰难地问,深紫色的眼睛里翻涌着痛苦和不解。
朴敏贞沉默了几秒。医疗舱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嘀嘀”声和林琅粗重的喘息。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谁知道。” 她再开口时,声音更低,更疲惫,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漠然,“也许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也许是这鬼地方本身就喜欢看人变成怪物……烙印选中了你当坛子,坛丹这鬼东西又钻了进去。盖子,” 她抬起右手,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指,“自然就扣上来了。没有为什么。就像这泡菜,” 她又瞥了一眼那碟翠绿,“为什么偏偏是它能撬开你的嘴?没有为什么。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她的话像冰冷的铁块,沉甸甸地压下来。没有原因,没有解释,只有冰冷的现实——他是坛口,她是盖子,他们被一种残酷的、非人的联系死死绑在一起,承受着彼此的痛苦和反噬。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席卷了林琅。他不再看朴敏贞,目光重新落回金属墙壁模糊的倒影上。那个怪物的影子似乎更清晰了一些。深紫的眼睛,皮肤下的暗痕,嶙峋的结晶手臂……这就是他。一个被强行塞进了可怕之物的“坛口”。他试着抬起那只未被结晶覆盖的右手,动作僵硬而迟缓。拘束环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指尖只能勉强碰到冰冷的金属床沿。
粗糙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神经传回大脑。他慢慢屈起手指,用指关节轻轻叩击着金属床沿。
笃…笃…笃…
声音沉闷,带着细微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