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的手指重重地按在地图上,指尖的压力让那片代表着绿谷男爵领的绿色区域。
凯尔和巴雷特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需要言语,他们从对方的瞳孔深处,看到了同样的震动,以及那份被瞬间点燃、毫不掩饰的杀意。
背叛。
在北境这片以铁与血为唯一法则的土地上,这是比公开为敌,更加不可饶恕的罪行。它不像正面冲来的战斧,声势骇人却有迹可循。它是一柄从最信任的阴影中捅出的毒刃,无声,且致命。
“大人,我明白了。”
凯尔上前一步,全身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绷紧了,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随时可以出发。”
他的话音一顿,粗壮的手指落在了地图上,在银霜领与绿谷之间那段崎岖的山路上划过。
“但是,闪电战需要的是极致的速度,是骑兵。我们的战马数量严重不足,更不擅长在这种复杂山地中进行长途奔袭。等我们的大部队翻山越岭赶到绿谷,他们恐怕早就收到了风声,关紧了那座石头城堡的大门。”
巴雷特沉默地点了点头,鹰隼般的目光早已将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了脑中。
“绿谷兵力虽弱,但城堡依山而建,易守难攻。”他补充道,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我们若不能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一击洞穿它的城门,一旦陷入围城,就会被死死拖住。到那时,维克多伯爵的主力大军从南边压上来,我们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
他们提出的,是任何一个合格的指挥官都必须直面的、最冰冷的现实。
艾伦却收回了按在地图上的手。
他脸上那股能冻结血液的杀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凯尔和巴雷特都感到心悸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谁说,我们的骑兵,一定是骑马的?”
一句话,让凯尔和巴雷特同时愣住。
艾伦没有解释,他转过身,径直向书房外走去。
“巴雷特,去铁匠铺。让巴克大师放下手头所有工作,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赶制五十副最简易的皮质鞍具,还有五十对能套在爪子上的简易钢爪。天亮之前,我必须看到东西。”
“凯尔,跟我来。”
夜色深沉,寒风如刀。
艾伦带着凯尔,穿过空无一人的领主府,径直走向领地后山一处绝对禁区。
那是一片被峭壁环绕的隐秘山谷。
这里,是冰霜狼们生活的领地。
还未靠近,一股混合着土腥、血腥的浓烈凶悍气息,就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掀个跟头。
黑暗中,一双双暗黄色的可怖竖瞳接连亮起,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吼。
这些被强行驯服的凶兽,骨子里那份来自远古的野性,从未被真正磨灭。
即便银霜领使用与冰霜狼们有着良好的互助关系,但看到这么大批量的狼群,还是让人下意识紧张。
凯尔的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全身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进入了战斗姿态。
艾伦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他径直走到兽栏前,在数百头凶兽充满敌意的注视下,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
一团柔和,却蕴含着磅礴生命力的绿色光芒,在他的掌心之中骤然亮起。
那光芒,如同有了生命。
【消耗100单位生命能量,进行目标群体强化】
光团瞬间炸开,化作五十道凝练如实质的绿色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没入了山谷中那五十头体型最强壮、眼神最凶悍的银霜领体内。
“吼——!”
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咆哮,响彻山谷。
那声音里,不再是单纯的威胁,而是夹杂了极致的痛苦与一种脱胎换骨般的兴奋。
凯尔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狼群的身体,正以一种完全违背自然常理的速度,发生着剧变。
它们的身下,肌肉如同老树盘根般疯狂虬结、膨胀。
清脆的、令人牙酸的骨骼爆裂声“噼啪”作响,连绵不绝。
原本灰褐色的毛发,其上竟浮现出一层幽暗的、宛如金属般的光泽。
它们的体型,生生拔高了一圈。四肢变得更加粗壮有力,趾间的利爪也愈发狰狞。
最可怕的变化,来自于它们的眼神。
那原本混沌、只剩下野兽本能的竖瞳中,此刻竟燃起了一种冰冷的、充满毁灭欲望的凶光。
凯尔感觉自己背后的寒毛一根根全部倒竖了起来。
眼前的这些生物,已经不能再用银霜狼来称呼。
它们是怪物。
“现在,”艾伦平静的声音在凯尔耳边响起,将他从巨大的震撼中唤醒,“我们的‘骑兵’,够快了吗?”
凯尔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看着那些气息暴涨,散发着恐怖压迫感的银霜狼,毫不怀疑,这些怪物一旦全力奔跑起来,其爆发力和持久力,将远超北境任何一种以耐力着称的战马。
“够了……大人,这简直是……”
他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去挑选五十名最精锐的侍卫。”艾伦下令,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让他们来适应一下,自己的新‘坐骑’。”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五十名全副武装的侍卫,沉默地骑跨在同样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银霜狼背上,于领主府前的空地上无声集结。
银霜狼那狰狞的利爪上,已经套上了巴克大师连夜赶工出来的简易钢爪。
这东西不仅能让它们在高速奔跑时更稳地抓住地面,更能在短兵相接时,轻易撕开脆弱的皮甲和血肉。
艾伦翻身骑上为首一头体型最为雄壮的狼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剑锋在暗夜中,划过一道森然的寒芒。
“目标,绿谷。”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刺入每一个柿饼的耳中。
“我们去讨债。”
“吼!”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
五十头狼骑兵,如同一道融入了茫茫夜色的黑色闪电,悄无声息地冲出了银霜领。
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
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竟如履平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只有钢爪刨开泥土的轻微“沙沙”声,和骑士们胸腔中压抑的呼吸声,汇成一曲死神的序曲。
从银霜领到绿谷,寻常部队需要跋涉半天的路程,这支由怪物组成的恐怖骑兵,只用了一个多小时。
当天边刚刚泛起一丝朦胧的鱼肚白,绿谷城堡的轮廓还只是一个沉睡中的模糊黑影时,艾伦的部队,已兵临城下。
城堡哨塔上,两名昏昏欲睡的哨兵,正裹着厚厚的毯子,缩在角落里打着盹。
寒风让他们抱怨,却未让他们警惕。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危险,会来自那个一直与他们保持着“友好”关系的银霜领。
“动手。”
艾伦抬手,下达了简洁的命令。
两名士兵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顺着银霜狼的背脊滑下,借着城墙根最后一点黑暗的掩护,几个起落,便如壁虎般攀上了十多米高的哨塔。
“唔!”
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两名哨兵的喉咙,就被锋利冰冷的匕首瞬间切开。温热的血,溅在冰冷的石墙上。
“城门。”
艾伦的剑锋,指向前方那扇由厚重木板与铁皮加固的城堡大门。
“吼!”
为首的十头银霜狼,在得到指令的瞬间,猛地加速。
它们那庞大沉重的身躯,在极限的速度下,化作了十具最原始,也最恐怖的攻城锤,狠狠地撞在了大门之上。
“轰——!”
一声巨响,仿佛要撕裂整个黎明。
那扇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堡大门,在这些怪物蛮横到不讲道理的恐怖冲击力下,竟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向内爆裂。
无数的木屑与扭曲的铁片,化作致命的弹片,向内疯狂扫射。
守在门后的几个卫兵,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这股巨力直接撞得倒飞出去,身体在半空中就已经扭曲变形,骨断筋折,当场毙命。
“杀!”
艾伦一马当先,率领着龙蜥骑兵的黑色洪流,冲入了城堡。
整个绿谷城堡,像一个被狠狠踹了一脚的蜂巢,瞬间炸开了锅。
惊恐的尖叫,杂乱的脚步,武器掉落在地的清脆声响,交织成一片混乱绝望的交响。
绿谷的士兵们衣衫不整地从营房里冲出来,睡眼惺忪的他们,看到的是让他们灵魂都在颤栗的恐怖景象。
一群他们闻所未闻的,骑着巨型狼型野兽的钢铁骑士,正在城堡内进行着一场冷酷高效的单方面屠杀。
银霜狼那套着钢爪的巨足,每一次践踏,都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踩成肉泥。
骑士手中那闪着寒光的长剑,每一次挥舞,都精准地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抵抗?
根本不存在任何形式的抵抗。
这是一场碾压。
一场屠杀。
艾伦没有参与到对普通士兵的剿杀之中,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他骑着狼王,无视了身边所有的混乱与哀嚎,径直冲向城堡中央那座最高的塔楼——男爵的居所。
“砰!”
塔楼那扇雕花的橡木门,被龙蜥王一头撞得粉碎。
艾伦翻身跃下,长剑在手,走进了塔楼大厅。
一个穿着华贵丝绸睡袍,身材肥胖如猪的男人,正惊恐万状地尖叫着,从旋转楼梯上连滚带爬地摔了下来。
他,就是绿谷的主人,阿斯彭伍德男爵。
“艾伦……艾伦大人!”
阿斯彭伍德男爵看到艾伦那张冰冷的面孔,像是看到了魔神降临,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饶命!饶命啊大人!这……这一切都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误会?”
艾伦一步步向他走近,手中长剑的剑尖,在光洁的石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是维克多伯爵!是他逼我的!是他用我全家人的性命逼我的啊!”男爵疯狂地磕着头,试图为自己的背叛,寻找一个能活命的借口。
他演得声情并茂,仿佛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艾伦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演得不错。可惜,你找错人了。”
艾伦从怀里,掏出了另一份卷起来的羊皮纸,扔在了男爵的面前。
那是马可的情报附录,上面详细记录了阿斯彭伍德男爵是如何主动向维克多的使者献策,建议他不必强攻银霜领的正面防线,而是可以派一支精锐部队,绕道偷袭后方防御最薄弱的农场区。那里,是银霜领的命脉所在。
“我的人告诉我,这个毒计,是你想出来的。”
阿斯彭伍德男爵看到那份情报,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部褪尽,变得惨白如纸。他瘫软在地,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
谎言被无情戳破,他连最后的挣扎都显得那么多余。
艾伦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剑锋在晨曦的微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
阿斯彭伍德男爵惊恐地抬起头,眼中浮现出一丝求生的希望。
艾伦的剑尖,指向了城堡外维克多联军即将到来的方向。
“带着你的人,作为我的先锋,去攻击红水领的部队。”
艾伦的剑尖又调转方向,指向了男爵自己的心脏。
“或者,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把你和你家族所有人的头颅,挂在绿谷的城墙上,迎接维克多伯爵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