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庵大门前。
仪仗声势浩大。
婉棠面露忧色,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入周遭耳中:“师太,不悔当真不愿随本宫回宫静养?”
师太双手合十,躬身回话:“娘娘慈悲。”
“只是不悔一心向佛,再三言明要在此清修,贫尼实在劝不动啊。”
婉棠轻叹一声,似是十分无奈:“既如此,便依她吧。”
她上前一步,握住师太的手,语气恳切,“若庵中银钱短缺,定要入宫来取,切莫委屈了她。”
师太连连保证:“娘娘放心,贫尼定当尽心。”
凤辇启程,婉棠端坐其中,面色平静无波。
养心殿。
楚云峥手握御笔,却显得心绪不宁。
第多次看向殿门,语气略显不耐:“皇后可回来了?”
侍立一旁的小冬子躬身回应:“回皇上,娘娘凤驾已归坤宁宫。”
话音未落,欧阳青步履匆匆而入。
小冬子见状悄然退下,仔细掩好殿门。
楚云峥立即起身,目光紧锁欧阳青:“如何?”
欧阳青气都来不及喘,当即跪在地上。
“臣见过皇上。”
“快说!”楚云峥语气里满是急迫。
欧阳青将今日所闻,一一细说。
说到最后,迟疑道:“幸亏娘娘阻止及时,这件事情,是穿不出静心庵的。”
“皇后如何说?”楚云峥脸色相当难看。
欧阳青摇头:“皇后并未表态。”
“只是后来,依旧多次邀请晏……”欧阳青急忙改口:“白梨姑娘入宫。”
楚云峥眼中多了期待:“她如何说?”
“白梨姑娘终究不肯。”
欧阳青表情有点古怪,他着实不明白,皇后那么好,怎么皇上的心思就在白梨身上?
“皇后已一再恳求,哪怕是到了庵堂门口,仍在争取……”
楚云峥眼中满是失落。
有些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她终究是怪朕的。”
欧阳青不解。
迟疑片刻,狠狠咬牙:“皇上,皇后娘娘为您赴汤蹈火,为凤栖国呕心沥血,墨家上下……”
“出去!”楚云峥声音如寒冰落地。
所有言语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欧阳青无奈离去。
坤宁宫。
婉棠回去的时候,惠贵妃也在。
她坐在偏殿,明辉将脸贴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嘴角满是笑容。
激动地说:“惠娘娘一定会给明辉生个弟弟。”
“弟弟一定要壮壮的。”
“以后,我就有弟弟打了。”
惠贵妃摸着明辉的头,笑的宠溺:“对,趁打得过的时候,狠狠揍,留口气就成。”
婉棠听得咋舌。
惠贵妃思路,果然是她拍马不及的。
“娘亲……”听见动静,明辉飞奔而来。
扑入婉棠怀中,撒着娇:“娘亲你听见了吗?以后我有弟弟揍了。”
婉棠揉了揉明辉的头发:“傻孩子,弟弟可是皇子,如何揍得?”
“有什么揍不得?”惠贵妃眉梢一挑:“我的孩子就是明辉的亲姊妹,就该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养着。”
“那种娇滴滴的皇子公主的,我可不要。”
“要不要,哪儿由得你。”婉棠轻笑,坐在凉椅上。
惠贵妃伸腿,将装冰块的缸子往婉棠跟前挪了挪。
不满的说:“你这么说,那明辉。”
她喊了一声:“日后可不能叫娘亲。”
“那叫什么?”明辉不解。
惠贵妃神色严肃起来,郑重的说:“得叫母后。”
“不要。”明辉将小脸转向一边:“不好听。”
惠贵妃正板着脸训斥明辉:“整日这般大呼小叫,当心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明辉毫不畏惧地挥舞着小拳头:“我可是女将军的徒弟,邪祟不侵!”
婉棠坐在一旁,含笑看着这幕,目光温柔。
待惠贵妃训得差不多了,婉棠才轻声问道:“姐姐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惠贵妃神色一沉,示意宁答应将明辉带下去玩耍。
只剩二人,她郑重地看向婉棠:“见过白梨了?”
“见过了。”婉棠点头。
“感觉如何?”
“不过如此。”
惠贵妃眉头紧锁:“你还是太小看她了。”
缓缓道:“你可知,她明明是宁家人,为何姓白?”
婉棠略显尴尬,看向惠贵妃,还是说:“当年她娘亲本就不正大光明……”
“那只是小事。”惠贵妃冷哼一声,只是说:“我娘亲纵然有部分原因,可娘亲死后,不是一样让那女人入了宁家的门?”
婉棠不敢多言。
事关宁家家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惠贵妃深吸一口气:“当年那女人,虽入了宁国公府。可身后还有上不得台面的家族。”
“白家。”
提到这个,惠贵妃看向婉棠的眼神,略带同情:“白家原本也算是官宦人家,可为何会衰败如此?”
“正是因为墨家倒台,白家受到牵连。”
婉棠眼眸微动。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惠贵妃接着说:“不过,它可不是因为忠于墨家。”
“而是墨家出事的当日,为了证明自己与墨家无关,竟然说出墨家所有私有产业。断掉墨家所有退路。”
“按理说,你娘亲能逃出去,拿着墨家的暗地里的产业,也是能活的风生水起。”
“可惜……”
婉棠脸色一沉,全明白了。
看来,正是因此,白家虽立刻功,可同样也让令人不齿。
这才在朝政上落寞。
“我那不争气的老爹,和白梨的娘早就暗结珠胎。墨家出事,他自觉对不起墨家,不肯将白梨姐弟接回来。”
“只是留下白家寄养。”
“也随着白家姓。”
惠贵妃冷笑一声:“白梨那个弟弟白子君,在京里时就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后来被她带去丰都,连晏王都嫌他丢人现眼,直接赶了回来。”
她逼近一步,压低声音,“你真当她只是来吃斋念佛的?”
婉棠指尖微微收紧。
“别忘了,”惠贵妃语气愈发凌厉,“墨家军现在群龙无首,黄飞虎年事已高。”
“许家那边也还没有找到主心骨。”
“你苦心培养的大军,虽在苏言辞手中,又能握得住多久呢?”
婉棠杵在那,眼中全是复杂神色。
惠贵妃胸口憋着一股闷气,冷声说:“所以,你为什么要去接她入宫?”
“你有没有想过,她回来之后,会怎样?”
婉棠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也知道,惠贵妃对自己的关心,是真的。
婉棠握着惠贵妃的手,见一字一句郑重保证:“我绝不会让墨家军,落在那些人手中。”
“姐姐,你放心。”
“你这个样子,让我实在放心不下。”惠贵妃目露担忧。
婉棠苦涩一笑:“难道她留在那,皇上就不牵挂吗?”
“如果说,得不到就是她谈判的一切资本,那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婉棠眼中,仇恨在翻涌。
她想笑,可笑出来却那样难看。
只得保证:“姐姐放心。”
“哎!”
惠贵妃长叹一口气,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今这局面,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总觉得,该死的人没死,该活着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她双手轻轻覆盖在小腹上,眼底悲伤翻涌。
轻声说了句:“罢了,你万事当心便好。”
“若有我能做的,定当全力以赴。”
惠贵妃这两句话,重若千斤。
惠贵妃拂袖而去。
婉棠望着在花丛中扑蝶的明辉,眼神有些恍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楚云峥匆匆而至。
“父皇!”
明辉欢快地扑过去。
有段时间没看见了,对于楚云峥,明辉依旧想念。
往常定会被抱一抱的,今日他却只是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她的头。
“明辉今日裙子好看,去旁边玩吧!”
明辉今日为陪惠贵妃,特地穿了一身戎装。
婉棠眼底一暗,不动声色收敛情绪。
“臣妾这就吩咐准备晚膳。”婉棠柔声道。
“不必了,”楚云峥摆手,“朕公务繁忙,稍后便走。”
他目光落在婉棠身上,语气看似随意,“今日去庵堂散心,可还愉快?”
婉棠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提起裙摆跪倒在地:“请皇上责罚。”
“臣妾未能办好皇上交代的差事。”
楚云峥也不让婉棠起来。
纵然已经知道庵堂发生的事情,依旧在问:“发生了什么?”
“臣妾去请,她似乎,不愿意进宫。”
“臣妾也是无奈,只得捐些银两,让她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楚云峥感慨一声:“她便是这样,总是让人担心。”
说着,又盯着婉棠:“那棠棠,可还有些其他话要说吗?”
婉棠微微皱眉。
语气里面多了警惕:“臣妾倒是有一个想法,就是不敢擅自做主。”
“说!”
“若是可以,请皇上派些人手,暗中保护她。”
楚云峥脸色陡变,看着婉棠的眼神也凌厉了许多。
声音冰冷:“怎么?你是防着什么吗?”
就碧如,防着朕去看她?
婉棠似全然没察觉皇上怒气,只是双手捧着一个香囊。
托举到楚云峥跟前,言辞恳切:“今日她落水,臣妾却捡到了这个。”
“这种东西,绝非她那样清雅的人所有。”
“臣妾怀疑,有人暗中,对她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