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公社来人查,一帮泥腿子能替我们说真话?到时候没告倒她,反而显得我们林家眼红嫉妒,容不下人。”
“那……那怎么办?”王凤美急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小贱人耀武扬威,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钱收买人心?你看她那架势,都快成村里一霸了,再这样下去,谁还把咱们林家放在眼里?”
一直没出声的宋秀兰,想起宋晚柠以前在自己面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再想到现在她被人簇拥着发钱的场景,心里很不是滋味。
“告状不行,硬来也不行。”林强缓缓开口,声音阴冷,“但想让她栽跟头,法子多的是。”
林强转向王凤美,“妈,你明天开始,多去串串门,特别是那些跟着宋晚柠干活的家里,重点找那些嘴碎爱占小便宜的婆娘,比如村西头的刘麻子媳妇。”
“你就假装关心,问问她们工钱到底怎么发的,宋晚柠是不是真有钱,钱是哪儿来的?
暗示她钱来路不正,说不定哪天就发不出来了,或者……就说跟着她干没好下场,总之。要把水搅浑。”
王凤美立刻领会了儿子的意图,点点头:“行,既然她不仁,也不能怪我们不义了。”
林强最后看向失魂落魄的林有福,不耐烦地训斥:“爸,你也别闲着,去找张福生,你是宋晚柠名义上的爸,你就说,你后悔了,想闺女了,看她现在出息了,想去帮帮忙。”
“哪怕去看个门也行,给我混进去,看看她们到底怎么运作的,钱放在哪儿,跟县城谁搭的线,摸清楚了,我们才好下手!”
林有福应了一声,心里却七上八下。
第二天晌午,估摸着张福生该在家歇晌了,林有福才搓着手,一步三挪地往张福生家走去。
张福生家的院门敞着,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鸡在啄食。
林有福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正好看见张福生坐在堂屋门槛上。
“福生……福生哥?”
林有福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声音干涩地唤了一声。
张福生回过神,看见是林有福,眉头立刻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对这个窝囊又糊涂的林有福向来没什么好印象。
但他还是站起身,语气平淡,“是有福啊,有事?”
林有福局促地走进院子,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笑呵呵的,“福生哥,我……我过来看看,看看晚柠……那丫头在不在?”
他声音越来越小。
“晚柠带着人去地里了,晌午头正忙呢。”张福生看着林有福,语气带着点疏离,“你找她啥事?”
林有福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猛地抬起头,眼圈甚至有点发红,“福生哥,我……我后悔了,真的。我肠子都悔青了,当初不该听强子他们的,不该把晚柠赶出来……她是我闺女啊,我心头肉啊!”
他声音带着哽咽,听起来倒是情真意切。
张福生没吭声,只是默默抽着烟。
烟雾缭绕中,他默默看着着林有福的表演。
林有福见张福生没反应,心里更慌了。
他往前凑了一步,语气恳切,“福生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晚柠现在出息了,能干了,带着大伙儿干得这么好……我这当爸的,心里……心里是又高兴又难受啊。”
“我想闺女了,我想弥补她,福生哥,你看……能不能让我也来帮帮忙?我啥活儿都能干,看个门,扫个地,喂喂鸡鸭都行,我不要工钱,就想……就想看看闺女,离闺女近点儿……”
他这番话,配上他那张老实巴交又带着点愁苦的脸,若是不知情的人,恐怕真要相信了。
张福生沉默了片刻,磕了磕烟锅里的灰,缓缓开口:“有福啊,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他抬眼看向林有福,眼神坦荡,“晚柠那丫头,主意正,脾气也倔。她现在管着这摊子事,用人用钱,都是她说了算。你想回来帮忙,心意我明白,但是……得晚柠点头才行。”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宋晚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刚安排好地里的活计,回来取点东西。
她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的林有福,脚步顿了一下。
脸上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林有福看到宋晚柠,立刻转过身,声音带着哭腔:“晚柠,闺女啊,爸……爸可算见着你了!”
宋晚柠没理会他,径直走到张福生身边,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林有福,声音冷淡,“你来做什么?”
“闺女,爸想你啊!”林有福往前一步,想伸手去拉宋晚柠的胳膊,被宋晚柠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
他尴尬地收回手,搓得更用力了,“爸知道错了,是爸糊涂,爸不该听你哥你妈的……爸后悔了,真的。”
“你看你现在这么能干,爸……爸就想来帮帮你,给你搭把手,啥活儿都行,爸不要钱,就想……就想看看你……”
宋晚柠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沉默了几秒钟,就在林有福以为有戏的时候,她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
“不行。”
林有福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闺女,你……你不能这样啊!”林有福急了,声音陡然拔高。
“爸是真知道错了,你……你就给爸一个机会吧,爸求你了!你看爸现在……爸真的没活路了……”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挤出几滴眼泪。
宋晚柠的眼神更冷了,“没活路?林强和王凤美不是把你当宝贝供着吗?”
林有福被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
眼看装可怜彻底失败,他藏在心底的那点怨气和不甘终于压不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
“宋晚柠,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我好歹是你爸,是林家把你养大的。”
“就算……就算当初有点误会,可你现在发达了,就一点旧情都不念?你知不知道,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家里也不会欠下别人的钱,现在那些人还时不时上门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