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沈荔坐在桌前，电脑屏幕上滚动着系统审计的实时报告。
绿色的代码行闪过，像一场安静的雪。
她盯着那行新的警示字：
【数据上传中断，存在二次转发记录】。
——有人在把她的“内部日志”转出去。
秋雅趴在沙发上睡得很浅，一点声响就会醒。
沈荔轻轻起身，披上外套，打开旁边的备用电脑，进入追踪系统。
Ip追溯路径从总部网络一直延伸，最后落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地址：慧泉内部云端管理终端。
她一点进去，跳出的登录记录让她手指一僵。
——登录人：顾栖。
空气仿佛瞬间空白。
一秒、两秒、三秒。
她的呼吸慢慢紊乱。
她不信。
可数据不会说谎。
她尝试着去解释：也许是同步、也许是后台、也许……
可那行时间戳太准确——就在她发布“机制公告”的那一刻。
她抬起手，按了按额头。
指尖冰冷。
“姐……你还不睡啊？”秋雅的声音困倦。
沈荔回头，勉强扯出笑：“没事，查个数据。”
她没再继续，合上电脑，安静得近乎压抑。
上午十点，慧泉董事会例行会议。
沈荔坐在最后一排旁听席。
顾栖在主位。
理事长发言完，话锋一转：“关于‘内部机制’的升级，我们非常赞成。只是有一点——外界现在都在问，为什么慧泉的所有数据权限，全在你一个人手上？”
沈荔抬起眼，表情淡淡。
顾栖神色如常：“那是项目需要。”
“项目？”理事长冷笑，“还是沈荔需要？”
空气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太聪明了。”另一位董事插话，“一个机制公告，让所有媒体都在喊她名字。现在谁还记得慧泉？”
“我记得。”顾栖语气平淡，“项目是慧泉的，也是她的。”
“可数据权限不是！”理事长声音陡然拔高，“上次内部泄密，慧泉口碑差点崩塌，现在你又给她开最高权限？顾栖，你到底站在哪边？”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
沈荔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她本该立刻出声解释，可就在那一刻，她的脑海里闪过昨夜那行——登录人：顾栖。
手指收紧，她忽然觉得嗓子干得说不出话。
会议室的空气像被冻结。
顾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深地看了一眼。
像是在问，也像在解释。
可她避开了。
理事长冷笑：“果然，连她都不说话。”
顾栖的眉心微皱。
“沈荔，”他说，“你来说明一下。”
沈荔抿唇，声音极轻：“我……确实看到了后台登录记录。”
几乎是同时，所有视线都转向顾栖。
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笑了笑。
“你确定是我？”
沈荔的指尖用力掐进掌心：“我不确定。”
“可你怀疑我。”
不是问，是肯定。
沈荔没有辩解。
只是低下头，眼睫微颤。
会议后，所有人都散了。
整个走廊空无一人。
沈荔靠在栏杆，手机在手里，却怎么都拨不出去。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她没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信数据。”顾栖的声音低沉，“不信我。”
“我……”她张了张嘴，“昨晚那串记录确实是你的账号。”
“账号。”他冷笑一声，“我连后台的VpN都没有登进去。
可你只看到名字，就信了。”
沈荔抬起头，眼神有点发酸：“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
可我……我不能不查清楚。”
“所以你宁愿怀疑我，也不怀疑系统？”
她一怔。
他笑了，眼底却是冷的：“沈荔，系统也是人写的。
你不信人，却信系统。”
“因为系统不会骗我。”她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两人都愣住。
沈荔意识到那句话多残忍。
可她已经收不回来。
顾栖的眸色一寸一寸暗下。
“原来如此。”他轻声道。
她想解释，却说不出口。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他是被伤到了。
他退后一步：“我会查清楚是谁动了我的账号。
等我查出来——你记得，别太快下结论。”
说完，他转身离开。
门在身后合上的一瞬间，沈荔的眼里终于有了水光。
晚上八点。
秋雅跑进办公室：“姐，不好了！刚刚有人在论坛发帖，说顾总其实才是后台泄密者，说他跟海外基金有金钱往来！”
沈荔“腾”地站起来：“什么？”
秋雅把手机递过去。
帖子附着几张截图，全是慧泉的内部转账记录。
但沈荔一眼就看出——
这些截图，是经过拼接的。
“这是……假数据。”她咬牙。
秋雅小声：“可是外网已经在传了，#顾栖疑似泄密#已经上热搜。”
沈荔抬起头，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了。
“发声明，立刻。”
“替谁？”
“替他。”
秋雅一愣：“姐，你不是怀疑——”
“怀疑归怀疑，真相归真相。”她冷冷道，“在我看到确凿证据前，他就是清白的。”
“可你刚才……”
“我错了。”沈荔的声音哑，“我不想让怀疑毁了他。”
秋雅愣愣地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她的强大并非无懈可击，而是每次都在疼着坚持。
十分钟后。
沈荔的官方账号发出声明：
“目前网络上关于‘顾栖泄密’的传闻，全部未经证实。
我们正在调查信息来源。
慧泉基金的制度是透明的，我们不需要靠谣言分高下。
真相出来之前，请保持理智。”
短短几行，却像一记重锤。
评论区一片翻转。
【她还在护着他。】
【这就是共治的信任。】
【比起那些躲在背后的，沈荔敢说敢当。】
而此刻，顾栖站在会议室顶楼，手机屏幕映出那条声明。
他看着那行“保持理智”，嘴角微微一弯。
下一秒，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查到了吗？”
“查到了。”对方声音低沉，“是市场总监的人，用了您的旧VpN。”
“能追到谁指使的吗？”
“能。”
“是谁？”
那头沉默了一秒。
“——理事长。”
顾栖的眸色冷得像夜。
他收起手机，转身走向电梯。
楼下，沈荔的办公室还亮着。
他停在门口，隔着玻璃，看着她的背影。
灯光从她肩上落下，柔得不真实。
他想推门，却最终没有。
只是低声道了一句——
“沈荔，你赢了一半，另一半——该我了。”
深夜，风声猎猎。
城市的灯火在玻璃上碎成无数光点。
系统提示在沈荔脑海里浮现：
【任务更新：信任危机（阶段二）】
【条件触发：‘顾栖信任指数’下降→触发“关系反转”】
【提示：在24小时内修复裂痕，否则系统自动介入。】
沈荔捂住胸口，呼吸有点乱。
“关系……反转？”
【定义：由合作转为对立。】
“对立？”她冷笑，“他不会的。”
系统没有回答。
只留下最后一行冷冷的字：
【人心，不写进规则。】
沈荔抬头，望向窗外夜色。
那一刻，她忽然懂了什么叫“规则之外的风险”。
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她轻声呢喃：
“顾栖，别被他们的局，推到我对面去。”
午后，新闻炸了。
【慧泉基金发布声明：暂停SYLi共治权，审查阶段冻结核心权限。】
短短二十个字，让整个行业哗然。
秋雅冲进办公室，手里拿着手机，眼圈都红了：“姐，他们、他们直接发公告了！连你后台的账号都锁了！”
沈荔没动。
她坐在办公椅上，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轻敲。那种安静的节奏，比崩溃更可怕。
“谁签的？”她低声问。
秋雅抿唇：“慧泉理事会全票通过……顾总也签了。”
空气一瞬间死掉。
沈荔的手指停了，指尖微微一抖。
她抬眼，眼神安静得出奇：“他说什么？”
“他说……”秋雅艰难地吞咽，“‘机制要被验证，不该只靠一个人。’”
沈荔笑了一下。笑意冷得像锋刃。
“好。”她淡淡地说，“验证就验证。”
她站起来，拿起外套，步伐稳得几乎有点诡异。
“秋雅，帮我安排车，我要去慧泉。”
“姐——现在去太危险，他们在开临时记者会！”
“我知道。”
沈荔扣上外套的纽扣：“所以我要去。”
慧泉新闻大厅灯火通明，媒体人挤成一片。
顾栖坐在主席台上，脸色冷静得像是被冰封。
理事长坐在他旁边，嘴角那抹胜利的笑藏也藏不住。
“顾总，”主持人问，“外界盛传泄密源头来自SYLi系统，您是否承认项目机制存在漏洞？”
顾栖抬眼，声音不疾不徐：“我们正在调查。
慧泉支持透明，也支持规则。
任何系统——包括SYLi——都不该凌驾于基金之上。”
话音落下，闪光灯爆炸般连闪。
理事长顺势补刀：“也就是说，顾总也认为沈荔女士对外披露了不该披露的数据，对吗？”
顾栖一顿，沉默。
台下有人小声嘀咕：“默认了。”
他低声道：“我不会做无凭无据的指控。
但若事实成立，慧泉会按制度处理。”
这句话，比“默认”更狠。
沈荔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
所有镜头同时对准她。
她没上台，只站在门口，笑得干净。
“制度处理？那很好。”她声音不大，但整个会场都安静下来，“只是我很好奇——顾总口中的‘事实’，从哪儿来的？”
理事长冷笑：“沈小姐，现在是媒体公开场合，不是你们的内讧现场。”
“我知道。”沈荔往前走一步，语气冷得极平，“可你们现在踩着我做人设，我总得上来，提醒一下。”
她转向顾栖。
“顾先生，您说的事实，是您自己查到的，还是——别人替您查的？”
顾栖抬眸，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全场屏息。
沈荔的眼神，像一片冷光。
“昨晚那个Ip，是你的账号。今天的‘冻结决定’，也是你的签字。
所以我想听你说一句——你信我吗？”
顾栖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他看着她，那双眼里的情绪复杂得几乎能把人卷进去。
良久，他低声开口：“我信规则。”
四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沈荔心口。
她怔了怔，忽然笑了。
“原来如此。”
她转身，面对全场媒体：“既然如此，我也宣布——SYLi项目，即日起，退出慧泉合作体系。”
全场炸了。
理事长猛地站起来：“你敢！”
“我不是在征求意见。”沈荔冷冷地说。
“共治是建立在信任上的。
既然信任不在，就没必要共治。”
她的声音稳、冷、漂亮。
像一把锋利的刀，从顾栖心口划过去。
他站了起来：“沈荔——”
她没回头。
“你信规则。”
“那我信自己。”
会后。
后台走廊空无一人。
沈荔走到门口，才发现手有点抖。
顾栖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你疯了？”
“我没疯。”她转过头，语气平淡到近乎冷漠，“我只是认清楚了。”
“认清楚什么？”
“规则没问题，人有问题。”
“你现在退场，会把所有资金线断掉。”
“断了我再接。”她轻轻甩开他，“我宁愿穷死，也不要被你们‘救’死。”
“沈荔！”
“顾栖，你不是坏人，”她笑，“但你太理智了。
理智到连我掉进陷阱的时候，你也在算——该不该救。”
他喉咙一紧：“你不知道我承受了什么。”
“我知道。”她低声道，“你在赌。赌我还会回来。”
空气安静得只有呼吸声。
顾栖伸出手，想摸她的肩，却被她避开。
她抬眼，眼神明亮又决绝：“这一次，我不会回头。”
夜。
沈荔回到工作室，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
她把所有慧泉的资金链接断开，连系统接口都重写。
秋雅急得要哭：“姐，我们没有备用资金！你这是在切命脉！”
“命脉不在他们手里。”
她低声道，“命脉在规则本身。”
她连续敲了几行代码，新的系统界面亮起。
【SYLi V2.0】
系统提示同时响起：
【检测到‘共治协议’解除】
【任务：独立系统重建（危级）】
【时间限制：7天】
【奖励：自由机制权限解锁】
沈荔抬头，目光坚定。
“七天就七天。”
她轻声道：“我曾靠他们活，现在我靠我自己。”
与此同时。
慧泉董事会议室。
理事长正翻着文件：“她走了正好，顺势把项目吞掉。”
顾栖没有说话。
他只是盯着那份“冻结令”，目光冷到极致。
忽然，他拿起笔，在文件最后签下两个字——作废。
理事长瞪大眼：“你疯了！”
顾栖抬起头，神色平静：“你想要她的项目，但我想要她的人。慧泉是我的，但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