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在城头的箭簇上,映得林羽眼底一片赤红。他将玄铁剑往砖缝里一插,剑穗上的铜铃在风里乱响,像在哭:“开西仓。”
“将军!西仓是最后的存粮!”周昂急得跺脚,甲胄上的冰碴簌簌往下掉,“放出去,咱们的士兵就只能啃树皮了!”
林羽没回头,望着城下哄抢馒头的流民,喉结滚了滚:“放。”
三个字砸在砖地上,比投石车的石弹还沉。
西仓的木门被撬开时,百姓的惊呼差点掀翻城墙。林羽站在粮堆上,玄铁剑横在身前,剑锋扫过粮袋上的蛛网:“平价售粮,每人限两斗。敢哄抢插队的,按通敌论处。”
他的声音裹着寒气,穿透混乱的人声。有个地痞趁乱推搡老妇,刚要伸手去抢粮袋,林羽的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地痞裤脚淌下黄汤,周围瞬间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在粮堆上的轻响。
“拖下去,杖二十,游街示众。”林羽收剑时,粮袋上的灰尘被剑气震得飞扬,“谁再犯,就不是二十杖这么简单了。”
人群里,秦瑶带着江湖人混在百姓中。她身后的刀客“铁臂张”刚把两个倒卖粮票的贩子摁在地上,听见林羽的话,扬声笑道:“林将军说得在理!咱们江湖人也在这儿立个规矩——谁敢趁火打劫,先问问我这对铁臂答不答应!”
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几个缩在角落的游方郎中也站出来,扯开布幡:“免费诊病!但凡发热咳嗽的,过来领药!”
秩序渐渐稳了。老妇颤巍巍接过粮袋,对着林羽的方向叩首,额头撞在冻土上,闷响一声接一声。林羽别过脸,喉间发紧——他看见粮堆底层露出的草席,那下面,本该是士兵们明日的口粮。
入夜,城楼上的灯笼被风撕得猎猎作响。秦瑶裹着件带血的披风上来,手里攥着半块啃剩的麦饼:“查到了,散播谣言的是‘过江龙’那帮杂碎,被弟兄们堵在破庙里,审出了实话。”她把麦饼递过去,“他们收了旧党三百两,说要搅乱民心,好趁乱打开城门。”
林羽没接麦饼,只是望着城里零星亮起的灯火。有户人家窗纸上,映出母女分食一碗粥的影子,昏黄的光晕里,连影子都透着温软。
“把过江龙的人绑在城门口。”林羽的声音冷得像冰,“让百姓看看,造谣的下场。”
秦瑶愣了愣:“会不会太狠?”
“狠?”林羽笑了,笑声里裹着血沫子,“等城破了,旧党屠城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狠。”他抓起玄铁剑,剑身在月光下晃出一道冷弧,“去备马,跟我去趟黑风寨。”
“去那儿做什么?”
“借粮。”林羽翻身上马,玄铁剑斜挎在背,“黑风寨的寨主欠我一条命,该让他还了。”
马蹄声敲碎夜色,秦瑶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这人也是这样,单枪匹马闯进山贼窝,把被掳走的她从火里拖出来,后背被烧得皮开肉绽,却笑着说“别怕”。
此刻,城里的百姓渐渐睡了。有妇人在梦里念叨“明天该种麦了”,有孩童哭着要爹回家。城门口,过江龙的人被寒风冻得直哆嗦,喉咙里发出呜咽,像在忏悔,又像在求饶。
而林羽的马蹄,正朝着更黑的夜色里去。他知道,黑风寨的路不好走,寨主那老狐狸也未必肯轻易借粮,但他必须去——为了窗纸上那碗粥的温度,为了老妇叩在冻土上的额头,为了那些还肯相信“新政权”三个字的人。
风卷着雪沫子打在马脸上,林羽扯了扯缰绳,把玄铁剑握得更紧了。剑柄上的血痂硌着手心,像在提醒他,这场仗,不止为了输赢,为的是身后那片昏黄的灯火,能亮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