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雪粒撞在帐壁上,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林羽将最后一卷证词拍在案上,烛火被气流掀得剧烈摇晃,映得他眼底的血丝如蛛网般蔓延。
“秦瑶,你看这处。”他指尖点在供词末尾,“旧势力头目与吏部侍郎会面时,带了个‘左耳缺一角’的随从——去年火烧粮仓的逃犯,左耳就有这么个疤。”
秦瑶凑近细看,指尖刚触到纸页,帐外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掣出腰间短刃——帐帘被狂风掀起的瞬间,一道黑影裹着雪沫子扑进来,却在离案三尺处被暗桩绊倒,锁链拖地的脆响惊得烛火险些熄灭。
“说!昨晚在破庙里跟你接头的是谁?”林羽踩住那人后心,短刃抵住其咽喉。黑影挣扎着抬头,露出被冻得青紫的脸,正是前日在街上散播“新政权要屠城”的地痞。
“是……是张公公的人……”地痞牙关打颤,血沫子从嘴角溢出来,“他说……说只要把谣言编成童谣,让小孩传唱,赏银加倍……”
秦瑶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子:“难怪最近巷子里的娃都在唱‘红缨枪,穿城防,新官来了换阎王’——原来是阉党在背后捣鬼。”她抖开袖中密信,墨迹在烛火下泛着油光,“刚截获的,张公公约了旧势力头目击于子时城隍庙,说要‘送份大礼给新政权’。”
林羽将供词与密信并在一处,烛火恰好落在“大礼”二字上,烧得纸角蜷起焦黑的边。“看来是想趁夜劫狱,把牢里那些旧党余孽放出来造势。”他指尖叩着案面,“秦瑶,你带三十人去城隍庙外围,见火起为号,断他们后路。”
“那你呢?”秦瑶按住他拔刀的手,腕间银钏撞出泠泠声。
“我去牢里‘迎客’。”林羽扯开帐帘,风雪瞬间灌进来,在他玄色披风上碾出白痕,“那些囚犯不是盼着有人救吗?我给他们备了份‘贺礼’。”
三更梆子响时,牢里的油灯突然灭了。黑暗中,铁锁碰撞声格外刺耳——旧势力头目带着蒙面人刚撬开牢门,就被脚下的油布滑了个趔趄。未等站稳,林羽的玄铁剑已劈开黑暗,剑光扫过之处,火把骤然亮起,照见满地浸了火油的柴草。
“诸位不是想闹吗?”林羽剑尖挑起个稻草人,上面贴着张写满罪名的纸,“今日就让你们闹个够!”
火折子落地的瞬间,烈焰冲天而起。蒙面人慌不择路,却被秦瑶带人设下的绊马索绊倒,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墙头射下,将雪地染成斑驳的红。城隍庙方向同时燃起火光,映得半边天通红——那是秦瑶按约定放的信号,也是给城中百姓的“告示”。
天快亮时,林羽提着旧势力头目的首级登上城楼。寒风掀起他染血的战袍,露出甲胄下渗血的伤口。城下聚拢的百姓起初还在窃窃私语,直到看见林羽将一叠叠证词撒向人群——上面的朱印、签名、交易记录,把“童谣”背后的龌龊掀了个底朝天。
“张公公的人,在那边跪着。”林羽的声音裹着风雪滚下去,“谁还信那些鬼话,不妨过去跟他们作伴。”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怒吼,有人捡起石头砸向跪在城根的蒙面人。秦瑶策马从城隍庙赶回,将一串铜铃扔给林羽——那是从张公公亲信腕上撸下来的,铃身刻着内务府的记号。
“按你说的,没留活口。”她勒住马缰,鬓角的雪化成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淌,“但宫里来的密探说,张公公在禁军里安了人,怕是要狗急跳墙。”
林羽捏碎了手中的铜铃,碎屑混着血从指缝漏下去。他望着渐亮的天色,玄铁剑在晨光中泛出冷光:“那就让他跳。”
帐角被风撕得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倒下的旗。秦瑶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乱葬岗,这人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却笑得张扬,说“天塌下来,有我挡着”。如今看来,他确实没食言。
城下的喊杀声渐渐变成欢呼,百姓们举着证词往衙署涌,要去“讨个公道”。林羽将玄铁剑插回鞘中,雪落在他肩头,竟瞬间化了——不知是被体温焐热,还是被那股烧不尽的火气烫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