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木狼将白玉酒杯重重一顿,琥珀色的仙酿在杯中激荡出细碎的涟漪,映着他眼底翻涌的戾气。
星聚楼顶层的琉璃窗将奎木狼星的星辉滤成一片金纱,落在他玄色镶金边的朝服上,却掩不住那股骄横跋扈的气焰。
“依我看啊,那斗战胜佛如今是真的老了。”井木犴捻着自己颔下三缕墨髯,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想当年大闹天宫何等威风,如今不过是告了奎木狼贤弟一状,见我们兄弟几个稍有动作,竟吓得连夜撤回了诉状——啧啧,这佛位坐久了,连脊梁骨都坐软了不成?”
觥筹交错间,柳土獐将一碟冰镇的水晶虾推到桌中央,语气里满是嘲讽:“何止是软了,简直是没了血性!他当真是怕我们二十八宿联起手来,在西天路上给他使绊子?也不想想,当年若不是佛祖压他五百年,他现在还不知在哪儿撒野呢!如今倒摆起佛的架子,也配称‘斗战胜’三字?”
奎木狼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将空杯往桌上一墩,酒液溅在描金的桌布上,晕开点点深色。
“一群凡夫俗子的性命,也配劳动斗战胜佛大驾?当年我在宝象国那点事,本就是天经地义——那些凡人生老病死皆是定数,我不过是提前送他们入轮回,反倒是积了功德,他倒好,竟拿这个来做文章!”
“贤弟息怒,息怒。”鬼金羊忙给他斟满酒,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如今他既已撤诉,便是认了怂。咱们兄弟今日聚在此地,该当浮一大白,庆贺贤弟洗清污名才是!”
众星官轰然应和,正待举杯痛饮,却听得楼下传来一阵整齐的甲胄摩擦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竟让喧闹的酒桌瞬间安静下来。
奎木狼眉头紧锁,正要呵斥是谁如此无礼,顶层的雕花木门已被两名身着银甲的天理院捕快推开。他们腰间悬挂的“天理”令牌在星辉下泛着冷光,进门时脚步踏在玉石地面上,发出的声响如同敲在众人心头的警钟。
一个身着月白官袍的女子缓步走入,袖口绣着的水纹暗纹随着动作流淌,仿佛有月华在其间游动。她未施粉黛的脸上不见半分笑意,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扫过满桌的杯盘狼藉,最终落在奎木狼身上。
“敖曌?”井木犴认出了来人,脸上的酒意顿时醒了三分。
这位天理院副院长虽说是女子,却以铁面无私着称,就连东海龙宫的三太子她都敢认真去查,此刻她亲自带人前来,绝非好事。
敖曌身后的捕快们迅速在门口列成两排,手中的锁仙链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她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奉天理院令,特来传讯奎木狼星官,请即刻随我等前往天理院接受审判。”
话音未落,奎木狼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霍然起身。他身前的八仙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精致的瓷盘碗筷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汤汁溅脏了华贵的地毯。
“审判?我奎木狼何罪之有?!”
他魁梧的身躯带着星宿特有的威压向前倾去,腰间悬挂的七星佩发出嗡鸣。
“天理院执法,你休得无理。”敖曌大声警告道。
“斗战胜佛早已撤诉,你们天理院是吃饱了撑的,非要来搅扰我等的雅兴?”
敖曌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声音依旧平静:“斗战胜佛撤诉与否,不影响天理院对已知罪行的追查。奎木狼星官在凡间残害生灵、擅离职守私会披香殿侍女,桩桩件件皆违天条,理当接受审判。”
“荒谬!”奎木狼的怒吼震得房梁上的琉璃灯摇晃不止,“凡间蝼蚁般的性命,死几人又何妨?我助他们早入轮回,反倒是功德一件!天理院如此小题大做,莫非是想拿我二十八宿立威?”
井木犴见他越说越激动,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转头对敖曌拱手笑道:“敖副院长莫怪,奎木狼贤弟今日多饮了几杯,言语间若有冒犯,还望海涵。他向来是个直性子,喝多了便容易冲动——”
“我没喝多!”奎木狼一把甩开他的手,铜铃大的眼睛瞪得滚圆,“我倒是要问问敖副院长,你一个凡间出身的女子,不过是仗着会写几句歪诗混上了副院长之位,也敢来管我天界星官的闲事?”
这话一出,连柳土獐都变了脸色。谁都知道敖曌虽曾在凡间历练,却早已位列仙班,且她在天庭学院天河分院讲授诗词时,连文曲星都要敬她三分。奎木狼这话不仅是羞辱,更是在质疑天理院的权威。
敖曌握着腰间玉牌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深吸一口气,将涌到嘴边的斥责压了回去,只冷冷道:“奎木狼星官,请自重。我今日是奉旨办案,并非来与你逞口舌之快。”
“奉旨?”奎木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哪个的旨?玉帝的旨意我怎么不知?还是说,这又是你们天理院自己揣度圣意,想借机排除异己?”
他猛地向前一步,身上的星辉骤然暴涨,整个顶楼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我告诉你敖曌,别说你只是个副院长,便是天理院长亲来,也休想带我走!二十八宿同气连枝,你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