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爷蹲在阳台角落,手里攥着磨得发亮的铜扳手,正一点点拧着老旧自行车的脚蹬——这是他用了四十年的修法,凭手感就能摸出螺丝的松紧。身后传来孙子小远的喊声,八岁的孩子戴着AR眼镜,镜片上闪着细碎的蓝光:“爷爷!‘灵境’说要先喷防锈剂,还能调出1985年的维修教程,你看嘛!”
小远伸手想把虚拟教程投射到爷爷面前的墙上,却被王爷爷挥手挡住。老人眯着眼睛,看着孙子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指指点点,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啥镜不镜的,这车子跟我半辈子,它哪儿松了我比你清楚。你说的那些,我看不见,也信不着。”那天傍晚,小远趴在桌上画“公园恐龙”,画里的霸王龙踩着数字花瓣,他举给爷爷看,老人却叹了口气:“公园里哪有这个?你这孩子,别总对着眼镜瞎想。”玻璃窗外,真实的晚霞正慢慢褪去,没人再抬头看一眼。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写字楼里,策划师苏晓正对着外卖咖啡皱眉。她摘下AR眼镜,白色陶瓷杯上的樱花纹瞬间变得普通,咖啡表面的奶泡也没了数字滤镜里的“云朵光晕”。她下意识重新戴上眼镜,看着虚拟的粉色花瓣落在杯沿,才抿了第一口。上周公司组织团建,同事们提议去郊外公园,苏晓却找了借口推脱——她受不了公园里“杂乱”的野草,“灰暗”的天空,还有没加“柔焦滤镜”的树木。晚上她在“灵境”里重建了一个公园,天空永远是淡紫色,草坪修剪得没有一根杂色草,连风吹过的声音都能调成钢琴版,她在里面待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眼镜提示“用眼过度”才摘下。
“当人们开始觉得‘现实’需要被‘修正’,才是最危险的信号。”在“数字伦理与现实边界”研讨会上,心理学家陈教授举起一份病例报告,投影在幕布上。报告里写着一位患者的自述:“我在‘灵境’里种了番茄,红得发亮,摘下来能闻到阳光的味道。可昨天在超市看到真实番茄,上面有斑点,摸起来硬邦邦的,我突然觉得它‘长错了’,甚至不想买——我好像忘了,真正的番茄本来就是这样的。”
林曦坐在台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那是她奶奶生前织的毛线壳,没有任何数字装饰。她想起昨天去养老院,看到一位老人把AR眼镜放在抽屉里,说“戴着它,连我家老头子的照片都变样了,数字给加了笑容,可我记得他最后那几年,笑起来就是皱着眉的”。窗外,几个年轻人戴着AR眼镜,对着路边的梧桐树讨论“要不要加个‘发光年轮’特效”,而树影下,一位环卫工正低头清扫着真实的落叶,没人注意到他扫过的地面,没有任何数字叠加的痕迹。
技术的光芒如同一道炽热的洪流,源源不断地向外扩散。然而,在这看似无尽的光明之下,仍有许多角落被阴影所笼罩。这些地方,正悄然隐藏着越来越多沉默的困惑与疏离。
在这个数字时代,人们对于真实的定义变得模糊不清。有些人在数字的世界里苦苦追寻着真实,他们沉浸于虚拟的网络空间,试图通过各种数据和算法来揭示事物的本质。然而,这种对真实的追求却让他们与现实世界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还有一些人则在真实的世界里怀念着旧时光。他们眷恋着曾经的生活方式,对传统的价值观和文化有着深深的情感纽带。然而,随着技术的飞速发展,这些旧时光正逐渐被遗忘和边缘化。
这两条轨迹,仿佛是两条平行的道路,看似各自前行,却又在某种程度上相互交织。一方面,数字世界的人们渴望在虚拟中找到真实的存在;另一方面,现实世界的人们则在回忆中寻找着失去的真实。然而,这两条道路却似乎越走越远,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